云知处微微一震,脱口而出的道:“锦儿!”
她停下来,却不肯转头,看着那熟悉之极的背影,那小小的肩膀无声的抽动,云知处的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干涩,就那么缓缓,缓缓的道:“锦儿,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认识她的时候,我们都还小。我的确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但那时彼此尚懵懂,其实谈不上男女之情。我不知将来有一天重逢,她会不会仍旧喜欢我,如果,只是如果,她喜欢我……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身边有了别人……不管怎样,我不想让她伤心。你明白吗?”
花似锦缓缓的转回身,张大眼看着他,她并不真正懂他的话,却奇怪的懂了他的意思。她从不知世上除了爱,还有责任,她从不知有一种喜欢,叫做虚席以待卿……他甚至不知将来会不会重逢,不知她会不会喜欢他,却仍是在未能确定这一点之前,为她在他的身边,留出一个位置,一个专属于她的位置。
她走了很久之后,云知处才轻叹出声,缓缓的张开手,微微出神,手中除了那个锦囊,还有一枚小小的如意环,晶莹剔透,碧绿欲绿,中间映着一个小小的“锦”字,竟似乎玉中生出的字迹一般,浑然天成,天衣无缝。
这是他从一个人那里偷来的……那天凉亭之中,救走她的那个人,她叫他做“花瓣瓣”。他无意中遇到他在偎红狎翠,衣衫散落时,便遗下了这杯如意环。他看到他薄醉微醺,对身边的美人笑言:“这是我家宝贝锦儿的护身法器……我的小锦儿嘛,当然是我的心头肉……”
鬼使神差,他取走了这如意环,却一念之差,不曾向他追问花似锦的下落。却谁知,自此竟是杳无音讯,但这如意环近来愈来愈是鲜灵润泽,想必锦儿尚在人间,也许很快就可以重逢。
凄凄凉夜,小小的人儿哭的呜呜咽咽,花为伴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终于弄明白发生了甚么事,然后又费了好大的工夫,抱小娃儿似的摇了又摇,才终于哄得她睡着,即使睡着了,仍旧不时抽噎一声。
站起身把她放在枕上,拉好被子,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儿,美哥哥油然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慨,长长的叹了口气,推门出去,到了辛夷院中,看左右无人,便飘身下来,抬手就去叩云知处的房门。
身后忽然卷过一阵轻风,花为伴紧急向后一让,便对上一张极端正却毫无表情的脸,浓紫色的瞳仁正微微流转。花为伴竟是讶然,询问的向他挑了挑眉,他抬手示意,然后轻飘飘的纵身离开,花为伴略一犹豫,就跟了上去。
两人都是老妖精,修为又都高的出奇,来去俱都无声无息。不过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后山,花为伴停住脚,左右一顾,道:“就这儿罢!”
前面的墨袍略略一顿,然后默不作声的转回,花为伴随手打个结界出来,隔开了声音和气息,一边道:“墨离,你怎会在这儿?”
这墨袍男子正是墨离。花为伴虽然不大待见他,不过他怎么说也救了花似锦,所以说话还算客气,墨离转眼看了看四周情形,这才极低的道:“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记住,若想花似锦平安,就不要告诉云知处。”
花为伴是谁,标准的老狐狸一只,事涉花似锦,更是把十分的聪明都拿了出来,立刻凝眉道:“你怎会知道我要做甚?你不会是从锦儿出狐灵山,就一直跟着她吧?”
墨离不意他如此敏锐,僵了一僵,便坦然道:“是。我非狐族,不必守你们狐族的规矩,跟着她又怎样?”
花为伴哼了一声:“你若是为了保护锦儿,我求之不得。但若是为了别的……呵,我想你还没这么闲罢?”
墨离毫不买帐:“我不是来保护她的,我只是来看着她,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插手。”
“看着她?”花为伴皱起了眉心:“锦儿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何至于这么紧张?要一直看着她?”
墨离徐徐的道:“花漫天没说罢?那我也不能说。”
花为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可是想到当日花漫天的话,也不敢继续追问,犹豫了一下,才道:“那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云知处?我觉得那小子还不错,居然一直挂念着那时的锦儿,两人这么对面不识岂不是太可怜,且锦儿伤心的也太冤枉了些……”
墨离截口道:“因为你说了,会对花似锦不利。”花为伴一怔,他便悠然续道:“你以为花漫天为何在这时候急匆匆闭关?且一闭关就这么久?”
花为伴顿时就是一凛。花漫天是真正的天才,加之岁月永生无涯,好像学甚么都吊二郎当没怎么用过心,即使在法器机关上颇有造诣,也只是因为好玩,在花为伴的记忆中,花漫天即使偶尔闭关,撑死有十来天,可是这次,莫名其妙闭关已经近半年……难道真的跟花似锦有关?他是狐妖,极擅把握人的性情,也不耍笑,径自道:“这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