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叫不信的人也跟着信了。
荆楚就像是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身上每一个可以护身的铁甲全都脱了个干净,赤/条条地这样站在敌人面前,可敌人偏偏看不见他——因为他们都认为,这那人可是二十出头的时候便弑父杀兄夺权篡位的荆楚,怎么可能办出这样鲁莽无脑的事?
且说东海最外围的大关中,那些千里迢迢被调来的城主们也并不是在那里混吃等死的。
路达出逃的夜里,青良发现他一个人跑了,只急得连冷汗都下来了,可华沂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关,他始终没有路达那样大的本领,自己既追不出去,也没人听他说话,只好在那里团团转,简直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青良整天在关口上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一开始还有人关注一下他,后来只要他不试图出去,几乎就没人理他了——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一个兽人不兽人、亚兽不亚兽的奇怪的男人,狗屁能耐没有,一着急起来还就吭吭哧哧地说不出半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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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纵然能赢得别人尊重,然而谁会尊重这种本应成为一个战士、一个武士,却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沦落成一个半吊子医师的货色呢?
苟且偷生虽然也是种活法,可他活得不像个男人。
直到五天后,应华沂命令而来的几大城主才先后带着自己的人往外关处赶来。
他们整顿、安顿,加强防卫,每个人都马不停蹄地忙,依然没人理会青良,直到那日天弯,他才找到一个和山溪说话的时机。
其他城主懒得理他,山溪却是做惯了平易近人模样的,见青良大冷天里满头大汗地在外面打转,便在闲下来的时候将他叫进来问话,知道了路达的事。
山溪闻言皱眉半晌,慎重地开口反问道:“就如你所说,路达跑了,可就算他跑了,一个人而已,能翻出什么花来呢?你又想让我做什么呢?”
青良愣住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山溪笑了笑,又说道:“既然你觉得路达可能做出一些危险的事来,那我们便更不能动了,万一他有投敌的可能性,对方很可能会来个釜底抽薪,直奔我们的关口而来,若是这样,我非但不能大动干戈地出去搜查,反而要加强城中布防,你说是么?”
青良脑子里是完全就是浆糊一坨,被山溪三言两语问住,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我们不管他了?”
山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事说来有意思,先行的人是卡佐,随军的人有茗朱,守关的人还有个老狐狸布冬……王这回大约是有些失了分寸,不然以他的细致,怎会弄出这样乱七八糟的组合?你说得倒也不错,不如一会随我去找布冬,咱们卖那老鬼一个面子。”
这里面扑朔迷离,人人各怀鬼胎,青良看不懂,山溪却是心知肚明。
眼下卡佐被俘,生死不明,万一他还活着,布冬那蠢货儿子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但王亲自带人征讨,城主行踪不明,敌人身份暧昧不明,只要是稍微敏锐一点的人,都能感觉得到那种紧得快要断了一半压抑的空气,在这个时候杀自己人挑起内乱,不是明目张胆地伸手撸王的逆鳞么?
失踪的长安要是平安还好,要是万一有点什么事……以山溪对华沂心性的了解,非得用他的后半辈子秋后算账不可。
这道理那自以为聪明的败家儿子茗朱不懂,布冬却定然明白的。山溪知道,布冬眼下肯定是急着想联系茗朱,没有人比他再关心前面发生的事了,没有人比他再希望冲出大关去往前线,将茗朱带回来自己以身替之的了。
青良不知他们商讨了什么,反正就在隔日日,山溪与布冬这两位元老级的城主,就联手违抗了华沂“不得出城”的命令,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恩威并重地力排众议,当天便组成了一个巡视队,主要由布冬的亲兵组成,打着青良提出的路达的名义,每日派出百十来个人,在关口外方圆三十里范围内巡视。
可布冬没有等到茗朱的音讯,却先发现了来自四十里外一个山谷中的异动。
那天正好是布冬亲自带人出来的,老头子瞧见了似乎是大部队的人掀起的烟尘,立刻当机立断,带了两个机灵又麻利的兽人,离开巡视区,前去探查了一番。
当时天还亮着,荆楚才命人停下做饭,战斗也还没开始。
布冬悄悄地从山坡上往下张望了一阵子,对旁边的人说道:“你看见那些铁家伙了么,比常人的行动速度慢好多,但是轻易别人也打不动他们。”
布冬抬头观察了一下山谷那一边突起的山峦,定定地盯着山峦上纹丝不动的密林片刻,忽然抬手推了旁边的人一把,低声道:“我明白了!快,我们立刻回去,叫山溪带好足够的弓箭,立刻发兵,谁敢阻拦,就地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