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无限漫长,无限艰难。
终于,大蛇没有拼过这个愤怒的少年猎人,致命的七寸之处被华沂锋利的指甲捅穿,它剧烈地扭动挣扎了一会,软塌塌地垂在了他的肩膀上,竟是能把他整个人都包在其中。
要是个体格不够强悍的亚兽人,恐怕就是被这蛇尸体一压,也能给压得七七八八。
幸而此时,来抓他的人已经走了,华沂气喘吁吁地从蛇尸体里爬出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然后一咬牙,爬了起来,化身成兽,继续没命地往前跑去。
他没时间哭,没时间坐在原地痛苦。
华沂的大哥二哥成年已久,已经自己支了帐篷,刚成年的三哥和他自己,虽然不好再跟阿妈一起住,却也是被允许住在父母附近的,华沂本打算小心地避过人,然而一直快到了他三哥帐篷的边缘,也没有看见平时的一个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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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
老三那么趾高气扬的人,最喜欢仗着首领儿子的身份,叫一大堆人给他站岗显摆排场了。
然而此时他的帐篷附近却死寂一片,连半个人影子也见不到。
华沂的心狂跳起来,他恢复人身,借着夜色,敏捷地从灌木中蹿出来,借着帐篷挡住了自己的身影,还没等过去,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少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连呼吸都颤抖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华沂终于鼓足了勇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老三的帐篷揭开了一角——他就看见了他三哥的尸体倒挂在帐子里,被人挖掉了眼珠。
挖眼珠,是杀人的人担心横死者回来报仇,要叫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的意思。
华沂眼前一片模糊,他死死地咬住牙,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呜咽,却终于泪流满面。他的亲二哥,挖了三哥的眼珠。
华沂跌跌撞撞在老三帐篷所在的小山坡上找到了一块大石头,躲在后面,小心地探出头去,从这里,正好低头便能看见小山坡下,他的首领阿爹和那些阿妈们的帐篷。
那里一片灯火通明,巨兽的尸体到处都是,他的二哥坐在了阿爹召集长老议事的时候才坐的兽皮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串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珠子,托着下巴,一张俊秀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一片阴霾。
他轻轻地说了句什么,随后那些伏在他脚边的兽人们便一同仰天狂吼起来,整个天地都仿佛跟着那些吼声震颤起来。
然后一部分兽人有序地四散而去,显然是去搜寻那漏网的小弟的踪迹。
华沂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往远离部落的方向跑去。
他得活着——阿爹阿妈和哥哥们全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华沂没命地跑起来,只剩下他了,他得记着这一切,替他们所有人活着,讨回这一切。
这少年天生温和敦厚,甚至有些妇人之仁,总是忧别人之忧,与一向崇尚野蛮和力量的北方兽人部落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他一直觉得那些流血和争斗都是毫无意义的,旁人给的嘲笑与挑衅,他总是能最大限度的容忍。
大家一起同心协力、把日子过好,一起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难道不好么?
然而此时他终于明白,原来世上这样想的,只有他一个人。可已经晚了,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华沂终于就此走上了他漫长的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