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吱吱…”苏军那可笑的鸟叫声又传来了,应该是那个狙击手表示自己已经占领了制高点,吩咐下面的人继续移动。
伊润海竖起手指头,一、二…我们绷紧身体,我感到心脏开始突突突地跳起来,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即将打响——三!“呯!”两个伞兵的两枪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响起,那个潜伏在楼上的苏军狙击手和那个手持DP圆盘式轻机枪的苏军一起脑浆迸溅。“杀啊!”我们大吼着,手中的武器一个“嘶啦啦”地狂舞火舌,前面的两三个苏军猝不及防间一起栽倒在地,后面的非常迅速地卧倒在地,并一骨碌就地一滚捡起了被打死的苏军手中的轻机枪,波波沙冲锋枪和DP轻机枪的火舌一起向我们喷涌,顿时火光四溅、跳弹横飞。我们拼命开火还击,子弹来回呼啸,“老子干你妹!”班长李玛大吼一声,猛地拽下手榴弹的引线,顿了几秒后才猛地掷出去。“轰!”手榴弹几乎在苏军的头顶上当空爆炸开,锋利炙热的弹片凌空迸溅,又有两三个苏军在惨叫声中倒地。
我飞快地将弹匣内的三十发子弹扫完,枪托的后坐力撞得我肩膀一阵酸麻,当我蹲下去准备换弹匣时,“咚!”一个黑不隆冬的鸡蛋样的东西突然落在我身边,我瞄了一眼后顿时全身汗毛倒竖,那是苏军的一枚RR-F1式卵形手榴弹。电光火石间,我来不及多想,闪电般地抓起手榴弹猛地扔了回去。“轰!”手榴弹半空中炸开,一枚弹片像刀片般地割开了我的脸颊,我感到头顶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摘下来后才看见一片弹片碎片险些穿透了我的钢盔。
“感谢老天爷、佛祖、观音、上帝、阿弥陀佛…”来不及擦掉脸上的血,我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并飞速地换上弹匣后继续开火。这支苏军小部队很快被我们消灭掉,火光间,我隐隐看见地上一具血淋淋的人体还在蠕动着,于是我瞄准他“呯”地开火,他终于不动了。
此时已经进入后半夜了,奇迹,我们都还活着。实在累的不行的我们蜷缩在一个小巷子里,躲在一辆被炸翻的“野马”军车后抽起了烟。“真他妈的操蛋…”伊润海的脸在阴影间忽隐忽现,“刚才运尸体的时候,我扛起一具后在旁边又发现了一个孤零零的脑袋,就像个皮球般躺在路边。我捡起脑袋后找了半天就是没找到身子,也不晓得那兄弟的身子被炸到哪里去了…”
“我最后一次扛了一个半。”老洪使劲地抽着烟,“一个完整的,还有一个只有上半身,肠子都妈拉个巴子地掉了一地…”
我们都不说话了。赵凯突然大笑着从旁边的一扇破门里跑了出来:“兄弟们,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他跳上车顶,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一个玻璃瓶,液体的哗啦声在响着,“苏联佬的伏加特!正宗货!哈哈哈…”他吐掉口香糖,满意地呷了一口后递给了我。
我拿过来,闻了一下:“这酒坏了,一股怪味,说不定都有蟑螂掉进去了。”
“管他呢!”班长李玛接过来也灌了一口,他长长地叹口气道,“我想老家的烧刀子酒了。”
“咻…”一声尖锐的炮弹呼啸音波划破空气,在距离我们大概一百多米外的地方炸开来,声音特别大。坐在车顶上的赵凯一仰脸,一骨碌摔了下去,又一发子弹在我脚边弹起了一股烟土。
“狙击手!”我脑子一惊,尖声大喊。
“操蛋!刚才在爆炸!我没听到枪声在哪里响起的!”伊润海立刻把眼睛贴到夜视仪瞄准镜上,“大家都贴着墙不要动!”
“那个杂种在哪里?我要宰了他!”班长李玛在大吼着,他举着刚刚捡来的“波波沙”冲锋枪像个陀螺般不停地转动着瞄准四周。
“我还想问呐!”
“这个混蛋很在行!大家千万不要动!”朱秋明一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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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凯倒栽葱地躺在哪里,像个插在土里的萝卜。他在剧烈地咳嗽着,子弹打穿了他的肺。他说不出话,嘴巴在不断涌着血,他拼命望向我,眼珠子一眨不眨。我蜷缩在角落里,心如刀绞,赵凯仍然在看着我,他已经濒临休克了。我忍不住,试图爬过去。
“不要过去!笨蛋!那个狙击手就是要这样引诱你!”伊润海嘶声喊道。
“我们不能丢下他!他会死的!”我声音在颤抖。
“你在送死!”朱秋明也高喊。
我绝望地看着几米外的赵凯,他也绝望地看着我。我的手无意间摸到了腰里的一个圆疙瘩,我立刻将它拽了下来。“闭上眼睛!”我大吼着,拔下了手中闪光弹的引信,顿了两秒后抛向空中,并紧紧地闭上眼。
尽管有眼皮遮盖着眼睛,但我仍然感到眼前一花。趁着闪光弹爆开的机会,我闭着眼飞快地跃出去,扑向赵凯,抓住他的武装带将他拖向安全的角落里。那个苏军狙击手在短暂的花眼后立刻开火,子弹不断地落在我的脚边,或钻进了赵凯的身体里,“噗嗤”地弹起一朵朵烟尘或血花。当我将赵凯拖回来时,他仍然瞪着眼,钢盔的吊带还勾着他那毫无生气的下巴,他已经死了。就在那狙击手继续开枪的时候,枪口爆出的火星已经暴露了他的位置,伊润海立刻将他一枪毙命。
我来不及悲恸,就在我取下赵凯的军牌时,沉重的铁板和地面摩擦的古怪声音传来,我遁声望去,几十米外几堆废墟间的下水道井盖被挪动开了,一个带着船形帽的脑袋伸了出来。
“苏联人!”我大吼,一排子弹扫过去,将那个从下水道里冒出来的脑袋给打得冒浆。
弟兄们立刻调转枪头,一支“波波沙”冲锋枪从井里伸出来,炙热的弹火呈扇形地泼水般飙来,打得我身边的砖石俱裂、碎片飞舞,我们慌忙连滚带爬地躲好位置。
“波波沙”冲锋枪毫不间歇地将圆盘弹匣里的71发子弹全部倾泻向我们,接着又有第二支冲锋枪伸出来继续用火力压制住我们,伊润海屏气凝神,精准地一枪将那个举着“波波沙”的手齐腕打断,但是已经有苏军士兵从里面不断跃了出来,手榴弹劈头盖脑地飞舞向我们,呜里哇啦的怪异俄语在烟雾中刺耳地嘶吼着,苏军士兵高大的身影忽隐忽现地跳跃着。
“开火!”班长李玛脱裤子放屁般地喊着,我们早已经拼命扣起了扳机。
“太多了!太多了!”老洪喊着,源源不断地有苏军士兵从里面钻出来,灰黄色的军服使得他们看上去就像从一股股下水道阴沟里蔓延翻涌出的粪水。我一枪打穿了两个苏军,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断地从下水道井口和旁边建筑的地下室里冒出来。苏军在这场战役中已经越打越精了,这些挖洞狂把城市地下四通八达、错综复杂的地下道和各个建筑的地下室挖掘得连接在了一起,难怪他们可以从我们前线部队的后面来去自如地冒出来。
“妈的!枪声响这么久,就是聋子也该听见了吧!援兵呢?”老洪汗如雨下。
“炮声这么大!鬼知道他们听得见还是听不见!”我回喊着,一颗冒着烟的手榴弹“刺溜”着飞到我身边,我连忙就地滚倒,“轰!”近在咫尺的巨大爆炸震得我一阵耳鸣,冲击的气浪将我掀飞到了一边。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耳朵蜂鸣般地响着,恍惚间,我看见又一队苏军从旁边的巷子里钻出来,我连忙扣动扳机,AK突击步枪内传来“咔嚓”一声,我心头一冷,连忙摸腰间的弹药带,什么都没有。“我没子弹了!”我高声喊道,班长李玛正在捡刚刚被我们伏击的那伙苏军的DP轻机枪,他的胸口突然间像被踩坏的西红柿般一片触目惊心的烂红;老洪刚转身试图拉班长李玛,但一颗子弹呼啸着射向他,他脖子上立刻喷出了一尺多高的血柱。老洪瞪大眼栽倒在地,随即他死死地捂住被打断了的颈动脉在地上滚来滚去。
我刚想喊出来,眼前猛然一黑,旋即金星飞舞,鼻头一麻,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我的鼻腔,整个脸彷佛都麻木的没有感觉了。我仰面摔倒在地,头晕目眩间,一个面目狞恶而丑陋的苏联人脸孔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灰蓝色的眼珠中尽是血红色的杀机,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刺刀正在风一般地刮向我,我下意识地猛抓住他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力量迫压得我几乎喘不过起来,刺刀的刀锋继续在慢慢地向我靠近,我狠命地抬起头一口咬住了那个多毛的手腕。苏军士兵野兽般地嗥叫一声,我直接从他的手上咬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趁着他一松力气的这一刻,我胡乱地在地上乱抠着,摸到了一块砖头。我用尽浑身全部的力气挥向了他的脑袋。
“邦!”的一声,苏军惨叫起来,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脸颊上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倾泻而下。我翻过身,手脚并用像狗一样地拼命爬着。苏军士兵犹如饥饿的野兽般踏着我爬过的地方一跃上来,我心头一颤,一股寒气从我背后传来。完了!我听天由命地闭上眼。
后背没有传来被刺刀捅得透心凉的感觉,“当!”一把插着雪亮刺刀的莫辛纳甘步枪摔在我身边,接着又一个沉重的东西“扑通”一声倒在我身边,我慢慢睁开眼皮,看到了一张依旧保持着凶狠狞恶表情的苏军士兵的脸,一股污血夹杂着白花花的浆液正在他的后脑缓缓流出来,是一个很深的弹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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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麻木得思维都僵住了,耳边是旋风狂飙般突如其来的巨大枪炮扫射爆炸声、苏军士兵的惨叫哀嚎声,以及“黑鹰”武装直升机气贯长虹的咆哮呼啸声。恍惚间,只看到一个浑身漆黑色特种作战服人出现在我眼前,同样是黄种人的脸上涂满了黑灰色的迷彩油。他用力地将我拖进了旁边的破门里,一个钢质的“飞弩”军徽在他膀臂上闪着寒光,然后他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一闪即逝在了黑暗中。
连续七八个小时高强度的负作和激战让我累得几乎要虚脱了,浑身的水分似乎也都随着汗液从毛孔排泄一空。就在我渴得嗓子冒烟的时候,有个冰凉的水壶靠在了我的嘴唇边,我立刻喝得差点呛死。再次睁开眼,我看到了伞兵伊润海中士的脸,他浑身也挂了很多彩,脸上五彩斑斓,活像京剧里的刀马旦。
“苏联人打退了?”我嘶哑着嗓子,被水浸湿过的喉咙仍然像沙漠一样干燥。
“嗯。”伊润海点点头,“我们的‘幽灵’部队和‘暗箭’部队也参战了,他们正在用武装直升机进行定点突击,这是龙司令想出来的,我们要和老毛子好好地玩一玩狙击战。”
“我的班呢?班里的弟兄们呢?”我问。
他露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似乎我这个问题是废话:“你们连长说,你现在是你们班的下士班长了,他马上拨给你七个新兵。”
我近乎丢人现眼地嚎啕大哭起来,刚喝下去的水全部化成了眼泪和鼻涕再次涌出了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