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自做手术!”横山勇厉声命令院长,“再出问题,唯你是问!”
从地上挣扎爬起的影佐恢昭看了看被横山勇扯掉口罩的那张脸,他腮帮高高肿起,明显被打的不轻。横山勇又惊又怒道:“军统?中统?”
“报告中将,是满洲军情局的人。”
“何以见得?”横山勇的眼睛瞪的几乎和他的嘴巴一样大。
影佐恢昭看着那具被拖出去的尸体,冷冷道:“满洲事变前我曾在关东军服役数年,支那东北人和南方人在身形长相上是有细微差别的,这一点我绝对不会弄错。支那有句话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这个道理。”
横山勇听完顿时恼恨不已:“想不到居然能渗透进我们军队的医院里!看来皇军必须要对内部进行一次大清洗!”
高邮的日军第十二军各部开始逐一进攻和东北军、西北军对峙的每一个阵地,一双双雄赳赳的军靴践踏起漫天飞舞的沙土,一把把雪亮的刺刀森然地反射着与炙热太阳截然相反的冰冷寒光。数以千计掳掠来的中国平民被绳索反绑着连成一道道人墙“掩护着”日军一步步逼近东北军和西北军的阵地,浑身由皮鞭木棍造成的伤痕以及饥饿让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呼救,只能惶然麻木地流露着恐惧的目光被夹在日军的刺刀和中国军队的枪口之间充当肉盾。
成为双方军事分界线的市中心薇风大道北部阵地上,没有接到开火命令的45旅官兵们手中的步枪、轻重机枪、迫击炮都沉默着,甚至无坚不摧的一辆辆东北虎也偃旗息鼓没有动静。只有千万道喷出怒火的眼睛仇恨地望向有恃无恐步步逼近的日军。
“杀!…”暴怒的呐喊声突然旋地而起,东北军士兵们惊愕地看见按捺不住的友军七十七军一三二师士兵们在师长赵登禹带领下发出了忍无可忍的怒吼,丢掉枪械的一三二师官兵们挥舞着手中的大刀跃出阵地冲向日军。日军纷纷就地卧倒,用平民做沙袋向冲锋过来的一三二师猛烈开火,没有对手而肆无忌惮推进的日军坦克将炮弹和子弹如雨点般暴射过去。西北军官兵们在不断变成横飞血肉的过程中睁着赤红的眼睛继续前进,三分之二的突击部队在日军打靶般的射击中倒在冲锋的路上,剩下扑入日军群中的一三二师官兵们将仇恨和怒吼用手中的大刀发泄向日军身上。一番毫无悬念的肉搏战后,日军把堆积在前进道路上的死尸推开,继续前进。
“后撤。”被缚住手的王树常和张自忠下达了同样的命令,一周多以来浴血攻占的一个又一个阵地几乎像在和平交接般重新落入日军的控制。
位于高邮城市西南的人民公园早已经在数日来双方激烈的炮战中化成一片瓦砾废墟,不过这满目疮痍的景象并没有影响到野田岩中佐的心情。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因为喝了过多的酒精而暴赤通红,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指轻轻一点,安静坐在他身边的一条狼狗跃起猛窜了出去,被绑在树上的中国人开始发出凄厉的惨叫。
野田像正在撕咬人肉的狼狗一样近乎疯狂地大笑起来,脸上肌肉动作幅度过大而导致他刚刚做完手术摘除掉左眼的地方隐隐作痛,但是疼痛和酒精更加刺激了他的癫狂般的兴奋。自从受命看管这里被抓捕的中国人以来,他便以各种方法折磨手里的中国人来取乐,来发泄自己在上海战斗中被中国军队的子弹打掉一颗眼珠的暴怒和愤恨,再看了看因为目睹这惨无人道一幕的中国老百姓脸上魂飞魄散的恐惧表情,更加让他有一种病态的成就感。野田“咕嘟”一声又灌下一口烈酒,“向井君,要是知道这些支那猪竟然能在皇军的进攻中派上这么大的用场,那当初在南京就不杀掉那么多了!”
“这都是山下中将废物利用的巧妙计策呀。野田君,你看那些花姑娘,真像羊羔一样粉嫩!又让我想起了当初在南京的那快乐时光啊!”野田岩身边的副中队长向井敏明目露狰狞光芒。
野田再次狂猛地狞笑起来,手中的军刀神经质般舞动起来:“那就让你再回味一次吧!谷寿夫中将曾说过,所有的中国女人都是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军妓!这是支那猪欠我们的!”他手一挥,负责看押的日本兵们纷纷丢下枪支淫笑着扑入人群中撕扯起来,女人的哭泣挣扎声、日本兵的浪笑声以及狼狗的咆哮狂吠交杂在了一起。
幽灵们开始高昂着头挺直身躯狂奔冲向目的地。训练规定的躬腰跑步是最利于躲避子弹,但是影响速度。在生命安全和同胞苦难的选择中,他们像箭一样飞梭着。电台兵一边同样飞奔一边飞快地向后方部队发送地点位置的精准坐标;准备战斗的幽灵们两手都持着武器左右开弓。人民公园大门守卫的日军机枪小队纳闷地看着一支只有不到百人的己方部队莫名其妙不要命地冲向自己,接着一阵子弹精准地掀开了日军机枪手、哨兵、步兵的脑壳。幽灵们继续加速猛冲入公园内,还有一队幽灵攀登上后墙,用戴着橡皮手套的剪刀剪开了高压电网翻越进去。突入公园内冲锋的幽灵们用他们反复练习多遍的苏中方言发出怒吼:“趴~下~!”
所有正在遭到蹂躏折磨的中国老百姓们全部下意识地卧倒,被欲火烧昏头的日本兵们如退潮后的礁石一样全部赤裸裸地暴露在幽灵们的枪口下。AK步枪开始发出复仇的轰鸣,子弹瓢泼大雨般横扫过去,污血飞溅,来不及躲闪并手无寸铁的日本兵们成片成片割麦子般被子弹射倒。
“八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野田岩和向井敏明猝不及防,两人一齐暴怒跃起挥舞军刀和那条得到进攻命令的狼犬一起扑过来。奋战中的周飞瞥见这三条畜生一起向自己冲来后立刻将已经在心里计算好没有子弹的AK步枪猛掷过去,同时左手拔出军刺右手抽出手枪,子弹和军刺一起闪电般射出,所有的动作在两秒内一气呵成完成。那条狼犬在“嗷”的哀嚎中被步枪砸烂脑壳毙命,向井敏明眉心中弹仰面栽倒,野田岩的咽喉被军刺刺穿,瞪着血红的单眼“扑通”跪下断气。
“第一小队组织平民疏散!其余人收集日军武器,战斗!”周飞从野田岩的咽喉拔出军刺,厌恶地在他的尸身上擦干净,向部下命令。
公园内几百名猝不及防的日军在几分钟内就幽灵们屠杀殆尽,微型手雷“轰”地爆炸堵住了门口,两个幽灵控制着门口的轻机枪阵地扫射着外面围聚而来的日军,歪把子轻机枪撕亚麻布般尖啸着,冲过来的日军在弹雨中抽搐着翻滚倒地,剩余的幽灵登上制高点,用弹无虚发的单发射击阻杀日军。兵力匮乏后防空虚的日军仅仅只有一〇八师团一个大队的兵力增援前来,但在人数只有自身十分之一不到的幽灵部队的死死阻击前进不了一步。
“突击!”公园外,日军大队长草野雄二“唰”地抽出指挥刀嘶声厉吼着督促已经被笼罩在恐怖气氛中的部队前进。“邦!”火光一溅,草野手中的指挥刀被一发原本应该射中他脸部的子弹崩成两截。“天照大神保佑!”正当草野又惊又悸之时,一颗呼啸而落的重磅航空炸弹将他和他身边十五米范围内的日军统统炸成零件状态。八架“猎隼”掩护着二十多架运输机极其精确地把握时间遮天蔽日出现在公园上空,幽灵们发射信号弹并燃放指示烟雾。猎隼战机盘旋在日军头上,炸弹从机腹下喷涌而落,将冲锋中的日军化成飞舞的残肢断臂;运输机群在天上散开漫天伞花,成百近千的707空降团的伞兵如天兵死神般从天而降。
“弟兄们!杀!”在团长高天鹰的厉声命令中,落地的每个伞兵都充满了激昂的斗志和沸腾的战意,他们睁大充血的眼球,尽情地把同胞的仇恨用手中的突击步枪、捷克轻机枪和75mm步兵炮倾泻到日军身上。在震彻长空的呐喊声中,伞兵们和幽灵们疯狂地冲锋、投弹、扫射、刺杀、狙击,汗水从伞兵们涂着伪装油彩的脸上淌下来,更加增加了他们的冲天杀气,刚才还在无恶不作的此时无处可躲的日军士兵一片又一片倒了下去……
人民公园被东北军的空降兵和特种部队攻占,这个消息让山下奉文吃了一惊。他吃惊的原因是东北军动用的这种特种部队渗透和空降兵结合的新型作战方式,虽然手头上损失了一半多的“人质”,但是山下奉文还是对完全攻占高邮有很大信心的,毕竟此时的局面要大大好转的多。尽管自己这种独创的“肉盾”战术在自己看来都有些不齿,连己方部队内一些高层军官也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种战法彻底地损毁了日本皇军的荣誉。但是山下奉文并不在乎,战争嘛,胜利是唯一的目的,只要达成这个目的,则无所不用其极。
二十二日上午,城内日军第一〇五师团一部继续用肉盾掩护着前进,逼向中国军队最后一个重要阵地的花王村,端着明晃晃刺刀的日军大声呵斥驱赶着数百名市民走在前面。师团长中泽三夫中将在阵地前沿举起望远镜,视野中,对面东北军的阵地死水一样的沉寂。中泽中将心里很踏实,对方的平静是因为不敢开枪,当皇军距离那里顶多达到五十米的时候,里面的守军就会自动放弃阵地撤出去,皇军几乎不费一枪一弹就能占领这里了,这已经是这几天来的经验总结。
意外还是发生了。
沉默中花王村突然喧闹起来,一群群人蹒跚着出现在日军的眼中,并越来越多地不断涌现。有男有女,都是青年和中年人,褴褛衣衫、面黄肌瘦、瘦骨如柴,像日军手中的中国老百姓一样都被反绑双手并用绳索串联着。当他们看到对面飘扬的太阳旗时,个个宛如疯了一般挣扎大喊,甚至跪下哭泣嚎啕。最让日军士兵震惊的是对面的哀嚎声全是日语。
东北军阵地上一个高音喇叭响起,那是东北军第一〇一师师长龙云峰的声音:“对面的日军听着!给我转告山下奉文,他这么一手以平民为肉盾的战法真是卑鄙无耻之极!我们不得不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你们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当年东北会战爆发后滞留在东北的贵国侨民,是你们的同胞!张少帅特地命令运送一部分到这里交换你们手中的我国百姓!由于你们在上海、在南京、在这里都惨无人道地屠杀我国国民,按照张少帅命令,我们先杀掉一千人以作对你们的警告!”
随着命令,被从东北运到这里的日本劳工身后的一队东北军士兵们上前,手中的突击步枪和机枪发出轰鸣,日本人濒死的惨叫和子弹射击声响成一片,望着朝思暮想的太阳旗的日本劳工在绝望的哀嚎中不断变成血糊糊的尸体四仰八叉滚滚而落。射击结束,又有一队东北军上前,冷酷无情地用刺刀将还没有断气的日本人一一捅死。
“你们要是再杀一个中国人,我们立刻杀掉十个日本人来填命!我们手上有足够的日本人作为筹码!让山下奉文在半小时内作出回答!半小时后,我们每小时杀掉一千个日本人,直到他考虑好为止。还有,如果你们拒绝交换,那么下一波空袭九州岛的我军轰炸机上将携带细菌炸弹!这是张少帅的原话!叫山下奉文自己想想,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承担这个责任!”龙云峰的声音像从地狱中传来的。
包括中泽三夫在内所有的日军都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