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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张发奎幽幽睁开眼,却看见自己正躺在担架上颠簸着,周围全是神色慌乱的官兵在行军奔走,空中不时还有日机尖声呼啸而过。已经包扎好的腹部中弹处传来的不时伤痛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旁边的卫兵闻声连忙呼唤道:“钧座醒了!”
“我睡了多久…前线如何了?”张发奎艰难地问赶过来的副司令黄琪翔。
黄琪翔中将满眼含泪,颤声道:“钧座您昏迷了两天了…米城丢了…杭州湾守线已经被日军攻破了…”
刚刚醒来的张发奎两眼一黑,差点又昏过去,“怎么丢的…”
黄琪翔泣不成声:“重炮都被毁了…鬼子攻的太狠,龙慕韩的三十六师没顶的住,丢了岱口…城内的七十九师被日军包围的像铁桶,苦战一天一夜后几乎全部殉国…善夫(即79师师长陈安宝)也被日机击中不幸…”
张发奎眼前金星飞舞,陈安宝是张发奎在南昌军校的同窗好友,两人私交甚好,感情自然非同一般。此时闻此噩耗加上米城丢失的不利军报,张发奎哀恸攻心之下气血上涌,陡然“扑哧”一口热血喷吐而出。
黄琪翔等军官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扶住他:“钧座…”
张发奎面如金纸,话音如丝。他摆摆手颤着声音吩咐道:“我…恐怕不行了…让桂永清暂时接替我指挥部队反击…电告蒋委员长,我张发奎指挥不力,丢失阵地和国土,自请处分,任凭上峰发落…”最后,张发奎抖索着手翕动着嘴唇,“笔,纸…”
张发奎自以为时日不多。他使着全身力气先给妻子写了遗书,勉励她带好子女成才后为国出力,然后又给远在东北的张学良写信道:
“…汉卿老弟,余长汝四岁,且暂妄称为兄…你我此刻俱为党国戍边军人,又共姓‘张’氏拥同宗之亲,当初你我英伦三岛一见如故,投机畅谈一夜无眠。此时为兄正处抗日前线,日寇攻势凶烈,我生死难料,前途叵测,此函可当兄之绝笔信一阅。若我战死疆场,身膏野草,他日你为新生中华领袖之一,切勿忘却当初你我共论之志,定要为华夏民族之富强继续努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兄以此肺腑之言勉之…假以时日,你若乘船经过杭州湾,如有波涛如山、海鸟跃空之景,即是吾之幽魂来见弟你…”
旁边的黄琪翔等军官们见此场景,无不泪流满面。
一直稳固坚守南部第八集团军几乎成了此时蒋介石心理上的一种寄托,他暗暗幻想战事能这样拖下去一直等到“国联”来裁决日本从而迫使日军从上海退兵。但是米城防线崩溃的消息却无情地传来,立刻打碎了蒋介石的幻想。得知具体情况后,蒋介石电令:第八集团军总司令张发奎上将身先士卒与顽悍敌寇血战,指挥若定力克顽敌终身负重伤,实为国军将领之楷模,特嘉授“忠勇”徽章一枚并奖励一千大洋,调至后方疗养;第七十九师师长陈安宝中将在与日寇激战中壮烈殉国,特追晋为陆军上将并抚恤家属一千大洋;第三十六师师长龙慕韩少将玩忽职守、指挥不力,撤职查办;另命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指挥官桂永清中将(参谋长邱清泉少将)接替张发奎指挥第八集团军即刻夺回米城。
由于蒋介石对上海究竟是守是弃一直举棋不定,致使此时几十万国军精锐尽陷淞沪泥潭,短期内无法脱身。南翼要是一失,那上海滩这几十万蒋介石的中央军老本就要被日军包围全歼了,深知米城重要性的蒋介石特地钦定自己的黄埔得意门生桂永清去夺回米城并重新构建南翼防线。
作为蒋介石最心腹将领“十三太保”之一的桂永清当然对蒋介石死心塌地地效忠,此时有了证明自己忠诚和建功立业的机会,桂永清当然不容错过全力以赴。得到蒋介石委任后,桂永清立刻不遗余力收拢第八集团军各部,在没有重炮支援和丧失制空权的情况下率部拼死猛攻米城。日军第十七师团师团长矶谷廉介中将亲率师团主力矶谷支队顽强抵抗,双方鏖战至17日,国军毫无进展。蒋介石对米城的战事极为焦虑担忧,每日打来数次电话催促桂永清,被逼急了的桂永清往头上盖上一顶钢盔,提着一支AK-35亲率中央教导队上阵,自己与攻城主力第55师师长李崧山少将并排站在第一线共同督军攻城。怒吼中,国军奋勇突击,前赴后继扑上去的各部官兵在日军强大火力阻杀下死伤累累。55师第1旅旅长李昌会率队冲锋,身负重伤后被拖了下来;第3旅旅长马威龙接替继续突击,身中数弹壮烈殉国。一时间米城下双方杀的天昏地暗,第2旅旅长吴健忠见此尸山血海,吓的浑身发软偷偷逃跑。血拼十多个小时,国军付出极大代价战至天黑也没有拿下米城。
第八军指挥部内,电话铃又撕心裂肺地响起。浑身血污的桂永清麻木地拿起话筒,里面立即传来蒋介石尖厉的浙江腔:“你这个集团军总司令是怎么当的?米城拿下了没有?”
桂永清疲惫地叹口气,抹了抹脸上的烟尘,一边解着纽扣一边回答蒋介石:“我部血战两天一夜,师旅长一死三伤,士兵伤亡六千余人,全体将士已经竭尽全力,职本人也在第一线督战,但仍未完成夺城任务。职有负校长使命和军责,请校长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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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蒋介石铁青着脸一言未回,直接“呯”地狠狠挂上了电话。
18日,日军第10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向北突击,于当天猛攻松江城。面对被日军围歼的危险,桂永清不得不率第八集团军余部从松江北门向西撤退。20日凌晨1时,日军攻陷松江切断了沪杭铁路干线。淞沪战场国军南翼杭州湾防区全部沦落日军之手,上海战局对国军愈发恶化。22日,日本军部又从本土抽调两支航空大队和第9舰队增援沪上,当天日军第106师团在江苏太仓境内的白茆口登陆成功,兵锋直指京沪铁路和公路,进一步加剧了国军的凶险局面。苏州河北岸的日军数个师团于27日强渡苏州河后迅速向两路登陆部队靠拢,三路日军渐渐形成合拢之势。淞沪地区的国军七十万大军顿陷危险境地,再不撤退将成瓮中之鳖被日军一网打尽。此刻蒋介石还死抱着对“国联”不切实际的幻想而迟迟不肯下令后撤,他认为“只要我们在上海继续顶下去,相信‘九国公约’国家会出面制裁日本”。白崇禧在最高统帅部会议上急如星火告诉蒋介石,前方官兵听到日军登陆消息后人心惶惶,有的部队已经出现混乱,大有控制不住之趋势,再不撤退七十万国军只有白白等死了。面对国军精锐即将尽数被日军围歼于上海的险恶局势,蒋介石终于放下寄希望于国联调停的幻想,在白崇禧、陈诚以及远在东北的张学良的多番联合苦劝下,于28日终于下达了“全军放弃上海,全线转进,退守‘铁山’防线”的命令。
占领大半个上海的日军开始高歌猛进。23日,日军40余架飞机对常熟轮番轰炸,第16师团一部在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中将指挥下以一个大队兵力穿过国军第15集团军和第21集团军之间约五公里的空隙进入常熟城北方,向虞山发起进攻。第15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指挥第98师和第32师与日军激战至25日,后因日军援军从浒浦镇方向登陆增援赶来,第15集团军被首尾夹击只好撤出常熟;第21集团军则与日军第6师团主力交战于四方桥和福山镇一带,随着25日苏州被日军第11师团攻陷,15集团军和21集团军不得不放弃阵地分头向宜兴和武进转移;同一日,日军第10师团和第12师团一部在飞机重炮以及战车部队掩护下向国军锡澄防线猛攻,刚刚驻足此地的国军第9、第19集团军仓促应战,此时两部俱在连日苦战下伤亡极大,军心溃散,战斗力更加减低,虽京沪战区最高指挥部一再下达死命令死守阵地,但随着时间推移,各部防守阵地连续被日军击破,加上没有战略预备队可供使用,形式岌岌可危,29日,无锡失守;7月上旬,国军青浦-仇江防线逐步被日军攻破,守卫的国军第51师、58师、96师、154师等部官兵虽浴血死战,仍无力回天,战至7日,嘉善被日军攻占,日军随即猛扑嘉兴,其先头部队迅速越过京-杭国道之苏-嘉线轻取平望,国军“铁山”防线(乍嘉国防工事线)被日军拦腰截断。
此时日军进逼吴兴欲歼灭国军于太湖附近的企图已经昭然若揭,蒋介石大为惊骇,电令第7军军长周祖晃中将率部阻敌掩护国军主力后撤。周祖晃接到命令后立刻派遣第7军主力第170师和172师分别向升山和吴兴急进并构筑防御工事准备拒敌。9日,日军第6师团和第16师团分头齐进疯狂猛攻二地,第7军上下官兵浴血奋战,第172师副师长夏国璋少将、170师388团团长韦健森上校等军官都在激战中身先士卒最终壮烈殉国。苦战至11日,第7军各部伤亡惨重,日军遂占领升山、吴兴二地。见情况危急,第23集团军等国军其他友军都纷纷交替驰援第7军掩护阻击日军,然而丝毫没有阻挡住日军战车的滚滚车轮。
在航空兵支援下,日军继续向西猛扑。广德、宁国、宣城、芜湖等地逐一被攻陷。14日,上海市长俞鸿钧发表告市民书,沉痛宣告远东第一国际都市-上海沦陷。7月中旬,日军主力第6师团开始由郎溪北上进犯南京。
(随着日军的兵锋指向国都南京,东北军陆军部队终于要出场了。这几节东北军一直不是主角,让我有种“我在骗字混金币的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