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吊起来的是德信大师,但痛苦的却是唐絮儿,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我每天都痛不欲生,只能看当年你写给我的信,艰难度日。可是他们发现了啊,他们说我有私情。他们把我关起来严刑拷打,要我承认我和你偷情。”
“陆家丧心病狂,他们只是想吞下我的嫁妆!”唐絮儿捂着脸,哭泣道,“当时我已经听说你中了进士,我不能认,如果我认了,你的前途就毁了。”
“为了保全你的前途,我在陆家的地下牢狱里上吊自杀了。”
德信师父双手合十,始终不发一言。
周禹浩冷声道:“放开我师父,否则……”
“你师父?”唐絮儿激动地笑着,“你一定以为他是个德高望重的僧人。我告诉你吧,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负心汉。他考中进士,衣锦还乡。那时我已经是鬼魂了,我去找他,想与他重续前缘。可他跟我共度一夜之后,居然抛弃了我,去罗汉寺当和尚。荣郎,你不是跟我说过,不管我是活着,还是死了,你都爱我吗?知道我是鬼之后,你就避我如蛇蝎了?”
她满脸憎恨地说:“所以我在黄岛城里不停地杀人,你们僧人不是慈悲为怀吗?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躲在寺庙里面,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死。”
“我怀了你的孩子啊。”她痛哭道,“你却将我们母子生生封印在鬼巢之下,你好狠的心呐。”
“五百年了,终于让我再次见到你了。”唐絮儿用袖子擦去腮边的泪水,恨恨道,“今天,我要你死在这里,永远陪我们母子!”
她猛地用力,丝帛一下子勒紧,信德大师的脖子都被勒变了形,脸涨得通红,但他双目紧闭,面容平和,不见半点痛苦。
唐絮儿忽然大叫一声,将丝帛收了回来,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我做不到!我这么恨你,却还是狠不下心杀你。”
德信大师缓缓来到她的面前,叹息道:“絮儿,你执念太深了,人世间的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如梦幻泡影。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为什么你还放不下呢?”
唐絮儿怒道:“你们男人倒是可以放下,走得潇洒,留下我们女人受苦,这个时候,你却来跟我说什么放下!”
她后退了一步,指着旁边的婴灵道:“这是你的孩子,自他出生以来,你抱过他吗?你哪怕为他做过一件事吗?”
德信大师低下头,看向那个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婴儿,一直波澜不惊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怜爱与愧疚。
他走上前去,轻轻抚摸婴灵的头,叹息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唐絮儿冷笑道:“现在说这个,不嫌太晚了吗?”
德信大师手一翻,一只紫金钵出现在他的手中,那只婴灵瞬间便收入了紫金钵中。
唐絮儿大惊,冲上来抢夺那只紫金钵,怒吼道:“荣子茗,你还我儿子!”
德信大师转动紫金钵,唐絮儿尖叫一声,也被收了进去。
他一手托着紫金钵,转身来看向我们,垂眸叹息道:“我这一生,有一场无法逃避的劫数。这是我的罪业,我自当还清,否则永远无法成佛。”
说着,他伸手在紫金钵中一抹,取出一颗五彩缤纷的珠子,那珠子有龙眼大小,光华流转,美艳不可方物。
即使我已经见过了世间所有的珠宝,也不禁有些微微失神。
这是莫非凡的内丹。
“多谢德信师父。”我低头道。
“不必谢我,事情因我而起,就要因我而终。”他看着手中的紫金钵道,“他们母子,我会带回去,日夜诵经,希望将来能有一日,化解他们的怨气,送他们转世投胎。”
我忍不住问:“那被他们抓去的那些人……”
“那些人,并不是絮儿母子抓的。”德信师父单手立在胸前,念了一句佛号:“施主,你还要躲在暗处多久?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我便看见一道黑烟从乱石堆中飘了出来,凝成一个身穿长袍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梳着发髻,文质彬彬,一副读书人的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