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机看到远处的惨象,无比平静,又是一个无悲无喜的家伙。我对他很是好奇,便问:“辩机师父,你怎么会笈多古咒语啊?”
“佛教跟婆罗门教息息相关,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翻译佛经,曾经花了大量的时间研究笈多古文。”他回道。
“你得快点啊,不然马家军可能赶过来,很危险。”我说。
“没关系,我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圆寂了。”他依然很淡定。
“圆寂?你的身体不是挺好的嘛。”我说,他眉清目秀,精神很好,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守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都这么淡定呢,面不改色的,我还能求他别死啊。辩机和尚回头看着我们说:“如果三位觉得不适,不用再跟着了,在这看着就好。”
这里比较平坦,不推轮椅,辩机也能过去,我拽着刘灵的手拖回身边。辩机推着轮椅缓缓前行,到了残骸跟前。
我看到这副景象都想吐,只能转身看着远处辽阔的草原和鲜花,深呼吸了几口气,一阵微风吹过来,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欧采青早已脸色惨白,被风一吹,趴在草地上狂呕,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
身后传来辩机和尚诵经的声音,张蓬的声音浑厚,慈航的声音自带妖气,辩机的声音则平静祥和,将我心中不适也抚平了,欧采青四肢无力地蹲在地上,靠着我的腿,说道:“我们赶紧走吧!”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搞事。”我没好气地说。
“现在我担心的不是以后,而是这次回去怎么交代。”
“不要回去了。”我说。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是我的家,不回去又能去哪儿?”欧采青回道。
我点上一支烟,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刘灵,又看了看张蓬离去的方向,他没有再回来,不知道有没有出事。
辩机诵完佛经过来,我想他既然要圆寂了,能不能多要几颗沙棘果,彻底释放我其他的麟甲,免得每次都很吃力。
他却看着我说:“小施主,请你回头再看他们一次。”
我只好无奈地转过头,看着那一大片血红色的残躯,辩机说道:“这五百三十二个人,四百九十八匹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在旁人看来,他们只是一个兵,只是一颗棋子,或是战争工具,瞬间便被杀死。但他们都是从娘胎出生,从婴儿长大,有家人,有朋友,有过去,有回忆,有笑容,有痛苦,有些人还有妻子和小孩。”
“我知道,但是,辩机师父,他们的死跟我无关啊!”我说。
“贫僧不是在责怪施主,只是我快要离开了,想再多言一句。你记得背后麟甲到现在杀过多少人吗?”辩机问。
我心里一沉,仔细想了一下,除了客栈那次火铃甲冲出来,杀了十七个,其他的我居然记不清了,怎么会记不住呢,主要是监狱里的到底多少个,我压根没数,当时只想着逃跑。
心里一阵难过,不敢看辩机和尚,咽了咽口水,艰难地从喉咙里崩出两个字:“三……三十?”
辩机看着我,眼睛清澈,并无责备之意,但我脸上却火辣辣的,低着头,紧握着拳头,双手的痛感能让我心里舒服点。欧采青一把拉开我,看着辩机没好气地说:“和尚,那些人都是坏人,是他们想杀了我们的,水生只是自卫而已。”
“小施主,请看着这些人,他们是坏人还是好人?”辩机看着欧采青问。
欧采青急了,吼道:“我哪里知道,这……这么多人?这些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你要是早点在这里守着,不就没事了。……但如果他们不死,我们就可能会被杀。”
“自古以来,战争就无法避免,我们也很难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佛陀四处传教,我和师傅潜心翻译经书,都是想普渡世人,但千百年过去了,世界却依然如此。死在小施主手中的那三十二个人,就算小施主的麟甲没将他们杀害,他们也会死在战争中,死在抢劫的途中。”
辩机看着我,依然慈眉善目地说:“小施主,贫僧所言,绝不是责难,也不是让你牺牲自己,救他人性命,而是让你不忘自己的善心,记住我的话,杀他人即是诛己心。这一切不为他人,只为你自己。”
“师父,我没法控制身后麟甲。”我说。
“你在慢慢控制它们,它们也在慢慢控制你,你们本为一体,又各有思想,麟甲嗜血,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