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青菱小姐实在命苦,若不是顾念亲人,她早就自寻短见了,王爷真就不心疼她吗?”
“滚!”
宣王猛地起身,佝偻着身子,手臂将案牍上的东西尽数挥去。
砚台砸落到土豆的脚边。
那张南缘寺的图纸也飘落下来,缓缓落地。
宣王双手用力撑着案牍边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从不敢去想女儿受过什么苦,明知始作俑者是谁,他宁愿相信真是狄国人做的。
与他无关,那他心中便少背负一些。
不必沉重的如眼下这般,要把他整个人压垮了去。
土豆何时离开的书房,他并不知道。
等他回过神来时,面前的炖盅早已凉透。
他挥翻了笔墨砚台,挥翻了那一堆折子,却唯独这盏炖盅还在眼前。
清风让土豆来说这些,想必也是要他的命了。
活了这几十年,他想是为妻付出良多,为她将自己所不舍的,都舍弃了。
而儿子,儿子从牙牙学语的婴孩到如今,多少个寒冬腊月,他亲自陪着操练。
看着儿吃苦,看着儿长大成人,再给他权势,荣耀。
可到头来女儿被他害苦,妻儿都要他死。
他这几十年,究竟活了个什么?
他捡起地上的笔墨砚台和纸,磨了砚,左手用力握住了右腕,才叫落下的字迹不至于颤抖的厉害。
有许多事,他得交代给清风。
有许多话,他还得留给妻女。
写完一张又一张纸,怎么也写不完似的,直到冯志在外头禀道:“王爷,夫人出府了。”
他才落了笔。
转身,从多宝阁抽屉里拿出一只精雕的小瓷瓶。
抽屉敞开着,他没有合上,小药瓶的塞子拔出来,再安放在案牍上。
做完这事,他拿着炖盅去了荷塘边,仰起头一饮而尽后,把手里的炖盅猛地扔出去。
眼看着浪花起,余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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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宫中,几个婢女偷偷说个不停。
“怎么会这么突然,宣王四十岁都没到呢。”
“说是大长公主要同他和离,宣王便一时冲动喝了毒,真没想到宣王还是个痴情种。”
“大长公主听了这消息,当场昏死过去。”
“那不是还有感情嘛,为什么要和离啊?”
“说起来,宣王家的人尤其爱和离,摄政王和青菱小姐不都……”
卓明月修剪着枝桠,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头。
想必她送的礼,宣王尽数收到了。
一切都很顺利,却不知怎的,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她放下剪子,“备轿,去宣王府。”
春桃赶紧劝道:“这不行吧,娘娘您有身子,宣王府办丧呢,有身子的人容易被冲撞……”
“无碍。”
春桃拗不过,只能去备轿。
她刚到宣王府,便被人带去了宴清风面前。
宴清风一身缟素,手里捏着一张图纸,正问着土豆。
“你去找我父亲做什么,给他这东西?”
土豆会在他面前,一声不吭,却在看到卓明月被带过来时,急道:“跟卓姑娘没有关系!”
实在有些欲盖弥彰。
宴清风看向卓明月,眼尾泛红。
“那你来告诉我,这东西怎么到了土豆手里,他又为什么要给我父亲?是土豆要我父亲的命吗?”
卓明月想也没想,便道:“不是他,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