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就将小可汗满肚子的话给挤兑了回去。
小可汗忍不住无措地低头,帽子又要掉,他赶忙拽住两边狐狸毛。
原地无措地拽着帽子,转头看了一眼王叔祖。
老王爷这个时候起身,咳嗽了两下,他身材瘦弱佝偻起来,“大人有所不知,如今说这句话,可能有些晚了……”
“漠北打大曦,老夫是不同意的,奈何老夫人微言轻,当时做不得主……”
这句话是事实,漠北向来抢着说了算,弱者靠边站。
“如今……漠北成年的王子都战死了,漠北上下只剩下老弱妇孺……这岁贡,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多的了……”
“再嫁三成,是真拿不出来了……要不然就不会这么冒昧地登门。”
“的确是漠北败了……这个我们认,只是契约签了,我们也要能长期履行,拿不出来骆驼牲畜,拿不出来岁贡,今年咬牙应了,明年呢……”
小可汗仰着头,眼神澄明,看向沈云州问道:“大人,我们想活下去,错了吗?”
一句带着奶音的话从小可汗的嘴里说出来,很难让人不动容。
宋思弦都听得心软了。
谁曾想沈云州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松动:“我坑杀了你们的数万俘虏,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思弦:……
真是欺负人,杀了人家的百姓,还问人家自己做得对不对。
这事也就沈云州能做得出来了。
小可汗显然被问住了。
与漠北,被国舅杀的都是青壮年,都是他们的武士,老人的孩子,孩子的父母。
可于大曦,杀的却是敌人。
站在两国敌对的角度上,或许没有对错。
小可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其实被坑杀的,也有我的小叔,他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并不是漠北的人都爱杀戮,他就不喜欢。他也极力反对战争……”
“国舅大人没错,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做得决策都没办法用对错来衡量。父汗……父汗在漠北也是个好的王,大哥……大哥也是好大哥。”
“只是若不打大曦,今年草原上的人也活不下去……”
小可汗显然说着说着,将自己也说糊涂了。
“我的大哥……我的大哥是灵江王。他死了。我听说……我听说大曦的太子……大曦的太子人也很好,也去世了。我也很痛心。”
“若是可以,还是不要打仗了。”
沈云州不动声色地看着格日图,从他手里拿过帽子,再次扣在了他头上。
扣得深了,格日图不得不仰头看。
可沈云州没离手,手仍是压在帽子上,“和平?大曦开国已有百年,与漠北签订的和平条约,年年签。”
“年年撕毁,好的时候能挺三五年,不好的时候今年签,明年撕毁……也是常有的事。”
小可汗听了,脸臊得通红,想要努力辩驳,却一时词穷。
“是因为你身处劣势不得不低头,还是因为你厌恶打仗?”
沈云州冷冷地问道。
小可汗仰头抵不过沈云州,他灵机一动,蹲了下去。
人就从帽子底下钻出来了:“签订合约的是我,有我在的一天,漠北用不犯大曦。”
他仰头试图说服沈云州:“而且漠北最精锐的铁骑都倒在了大曦的炮火下,漠北打不过大曦。”
沈云州转头看向老王叔腾特尔:“你们的王,倒是有勇气。”
腾特尔闻言侧头抹泪,小声道:“没办法啦,也不想他这么小就抗事……实在是我这把老骨头活不了几年了……”
沈云州抬手:“拿来吧。”
腾特尔一惊,顿时面露喜色,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和谈的契书。
“原本的条件依旧,三成的岁贡不加了,将漠北的蓉城,春城两城划给大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