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被攻克,沈云州率先抱着宋思弦进城,周遭已经乱套,到处是逃难的百姓,烧杀抢掠的叛军,趁火打劫的歹人。
他不顾周遭的兵戈交接,早有人候在那里:“大人,请随我来——”
“大夫——”
“都准备好了……”
若是宋思弦醒来看到此人,定会惊掉双眼。
不是将她绑上城墙的人又是谁?
沈云州打马带宋思弦来到一座院子里,宋思弦已经晕了过去,脸色惨白。
浑身上下都是血,温热粘湿粘在他手上,顺着他的指缝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他下马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抱着宋思弦进屋,屋里早有接应的人手,各自忙碌着。
沈云州将宋思弦抱到床上,想要放下时才发觉胳膊动不了。
一旁的大夫抬手扶住了宋思弦的头,才将她放在床上。
“大人的手臂应当是被砸骨折了,在下——”
“死不了,先救她。”沈云州冰冷的声音响起,仿佛冬天挂在房檐下的冰凌带着冰碴。
大夫闻言也不多废话,宋思弦左胸中了一箭,血染红了大半身子。
常人这个位置中箭是心脏所在,已经不需要救,只需装模作样意思意思外道一句,节哀顺变就行了。
大夫象征性地抬手,刚想敷衍开口,忽然咦了一下。
然后抬手朝着宋思弦的右胸压去——
“这个女子心脏异于常人,在右侧。”他说着,神情不复刚才的散漫,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兴许还有救。”
他赶忙命令打水的打水,烤火的烤火,将钢刃在小火上烤了烤。
然后撕开宋思弦衣襟,想要拔剑,却又倒吸口凉气:“哪个杀千刀的,下手这么重……”
他本要骂叛军一声,没想到周遭的空气忽然诡异地安静。
寻常要是骂叛军一句,周遭都是作孽啊附和声,可此时却鸦雀无声。
大夫硬着头皮给宋思弦拔箭,光是拔箭就难倒了他。
前后都是贯穿,拔出来颇废一些力气,等完全取完箭头,人都累瘫在地。汗水湿透了全身。
赶忙又开单子熬药。
下人熬好药,他又将热乎的药给宋思弦灌了下去。
从头到尾,宋思弦紧蹙着眉头,一直没放开。
沈云州一直在边上静静地坐着,沉默不语,一只手动弹不了,一只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
似等待审判的罪人。
沙漏一点点流逝,天一点点暗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夫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虽说心脏不在左侧,可这一箭到底伤了肺,以后刮风下雨,时不时还会咳嗽,要好好修养……”
“若是今夜不发烧,就无事,若是发烧,一脚踏入鬼门关……”
“不过——”
“恕在下学艺不精,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
原本似一座雕像神请木然的沈云州闻言一阵,猝然转过头来。
本是平静无波的双眸一瞬间卷起了滔天巨浪,他嘴唇颤抖着,脸上的皮似乎都在抽动。
他张了口,嘴唇翕动,说出话的声音嘶哑,犹带了一丝的不可置信:“什么?”
“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孩子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