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门缝才能交流这叫七海建人有点不习惯,看着活泼可爱的少女变成这样一副连门都没办法出的样子更是叫人心痛。
今天是星野绘梨失踪被找回后的第十天。一个月前,她是在上学路上发生了意外——说是意外,事实上更像是某种荒谬的都市传说。她当时和同学走在一起,并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那个少年说,突然刮起了一阵叫人睁不开眼睛的大风,再睁开眼的时候,绘梨就不见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出现了咒灵。然而现场并没有留下残秽,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咒灵的蛛丝马迹。
监控录像显示,星野绘梨确实是在他的旁边,然后突然起风,她就像随风消失了一般真的无影无踪。那段录像七海建人翻来过去逐帧查看了超过二十遍,没有任何疑问,星野绘梨就是在四分三十二秒三四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的,这一帧还在,下一帧就没有了。
于是他立刻怀疑是不是有咒灵盯上了她,迅速展开调查——可是事发现场没有任何残秽,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干净。如果是咒灵的原因,当场绝不可能是那样。
于是他觉得这个叫吉野顺平的少年说了谎。
“是真的,绘梨她,就是在这里突然消失的!”吉野顺平有些惊慌失措,他自责又懊恼,说话的时候丝丝的握着拳头,恨不得消失的人是自己。
“我应该拉住她的......要是我拉住她就好了。”
成年人不能迁怒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未成年人,七海建人知道自己做的没有错。
但是星野绘梨就这样消失了。
七海建人知道人类做不到的事情很多,自己亦有无法突破的极限,对于无法做到的事情苦苦追求没有结果,只能释怀。
可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这样的无力感会蔓延到星野绘梨的事情上。他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拜托五条悟过来用六眼看看,可是得到的还是相同的结果。
“这里什么都没有啦。”
......什么都没有了。
星野绘梨一直都是一个让人省心省力的好孩子,他们两个在一起已经生活了快要十年,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从小学升上初中,又考取了偏差值极高的高中,七海建人尚未婚配,但是却已经品尝到为人父的成就与喜悦。
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处理过星野绘梨惹下的祸。家长会上永远都是被表扬的好学生,偶尔会有同学过来找她玩,写作业什么的也从来不需要人督促,她好像连烦恼都很少。
“爸爸妈妈出事之后,亲戚们都不愿意要我,所以我其实一直都特别感谢愿意收留我的七海,一直想着不要给你添什么麻烦才好。毕竟那个时候,你也很年轻嘛。”
于是,在他偶尔露出疲态的时候,少女就会过来锤锤他僵硬的肩膀,然后宽慰一般的开口:“不用这么努力也没关系,反正以后等我工作了,我会养七海的,你到时候就可以安心下来了。”
“那样算是吃软饭吧。”
“算吗?不算吧,因为是七海嘛。”
关于这样到底算不算是吃软饭的话题,到最后他们也没有讨论出结果,但七海建人确实觉得自己没那么疲惫了。打开房间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七海建人给自己划定的最后期限是三十天——在星野绘梨失踪的第三十天,如果还没有任何一点线索,那么就放弃,接受她消失事实。
直到横滨的武装侦探社发来联络:这里找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你要不要过来认领一下?
那个时候七海建人突然意识到,这个世上最美妙的词语有两个,一个是虚惊一场,一个是失而复得。
然而这份喜悦尚且不至于将武装侦探社给出的警示当做耳旁风,他现在还记得与谢野晶子手中的那块漆黑的奇怪鳞片。漆黑鳞片冰冷而坚硬,小小的一块,与野谢说,这并不是目前已经知道的生物的鳞片。
“当时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还有不少伤口,这块鳞片是从星野绘梨伤口处掉落下来的。”她当时这么说。
当时靠近绘梨时,他确实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咒力,但是这股力量飞快消失,并且这么长时间再也没有出现,叫人简直无从查起。之后带她去检查身体,除了精神状态不太好之外,只有一些皮肉外伤需要静养。
于是他只能慢慢观察。
有一天他下班回来,正要换衣服的时候,倒在沙发上的绘梨突然出声了。
“喂,七海。”绘梨抱着抱枕,往前咕涌咕涌,脑袋探出来,像条毛毛虫。毛毛虫说:“你相信青春期综合征吗?”
这个名词带给七海建人的第一反应大概就是:“生理机能逐步增强,内分泌机制完善,心理的变化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相应的发展,迅速走向成熟而又尚未完全成熟的一个过渡期。这是一种青少年特有的生理失衡和由此引发的心理失衡病症。”*
但他知道星野绘梨想说的可能不是这个。
他思考了一下。
“你是想说‘都市传说’吗?”
她卡壳了一下,然后哈哈哈的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小声说:“我觉得我可能是得了青春期综合征了——都市传说版本的。”
说实话七海建人对于这个在青少年们口口相传的疾病并不是非常相信,不相信的点在于,他觉得这可能是某种偏向咒灵的诅咒之类的东西,并不是所谓的疾病。于是在少女开始“开玩笑的,果然七海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疾病吧,哈哈哈哈我其实也不太相信呢”的时候,挽起袖子,开始处理今天晚餐要吃的圆白菜。
“如果出现了什么新的症状,不要惊慌,要赶快告诉我。”他顿了顿:“都市传说版的症状。”
他听见沙发那边有一点响动,一点刻意放轻了动作、不想被发现的响动。于是七海建人开始抽刀切菜,不去听那边手背擦眼睛的声音。
他其实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
这一个月你究竟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不见?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回来的?
但是看着绘梨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远方天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在七海不知道的地方拯救了世界。”
应该追问吗?
理智觉得是应该的,但张开嘴,七海建人听见自己说:“那,在你愿意的时候,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拯救世界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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