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
潇月一早侍奉晏亭柔梳妆,特地在晏亭柔的行李中选了十分出挑的水粉色褙子,里面搭了藕合的小抹,下面配的印花海棠的百褶湘裙。潇月的手极巧,不单给晏亭柔化了一个淡雅的妆面,还给她梳了一个她从未梳过的复杂发髻,她盯着细看,暗暗想记下步骤,生怕自己晚上拆发髻的时候头发打结。可她努力瞧了许久,看的的脖颈都有些发酸了,还是没记住,就只好作罢。
珍珠耳珰,配了白玉步摇,在晏亭柔头上交相呼应。潇月前后打量着,最后又拿了一个鹅黄发带系在她青丝之后,这才喜笑颜开的取来一面大铜镜,放在晏亭柔身后,让她借着身前妆奁盒里的铜镜,全面的看着自己这日的装束。
镜中之人,粉光柔滑,面如皎皎月,唇如樱桃豆,晏亭柔从未施过这么厚重的粉黛,化过这么细致的妆容,她险些认不出自己,看着自己那娇艳欲滴的唇,她有些害羞的问,“姑姑,这胭脂会不会太浓了些?”
“不会,配你的衣衫,将将好。丹唇外朗,明眸善睐,洛神之姿大抵如此。”潇月满意点点头。
用过早饭后,潇月热情的拉着晏亭柔去看怀王府里的“乞巧楼”。说这是每年怀王府花园里最有趣的时候,他们院子里头的花匠总能别出心裁,装点出不一样的草木来。即便在这初秋时节,院子里亦是百花盛开的。
晏亭柔心里还惦记着早点去青萝斋呢,推了两次都不行。看在潇月姑姑一早为她折腾了许久,实在是盛情难却,只好跟着潇月去了。
好在那乞巧楼所在的花园离暮疏阁不远,说是“乞巧楼”,其实不过是专门为七夕佳节“乞巧”之娱做的一个祈福的桌台。
只见花园中心置放了一个长桌,上头层层叠叠放了许多七夕乞巧的玩意儿,摞得高高的。有装七色针线的竹浅子、彩绘的泥偶人磨喝乐、雕了花的花瓜,还有各色的果食。众物的最前边摆了一个紫铜的香炉,正燃着三支一尺来长的线香,雾气绕绕,供府里的善男信女虔诚礼拜。
乞巧楼的层层台子是由上百个小盒子叠成的,潇月从最上面拿了一个小木盒子,递给晏亭柔,“姑娘可要这‘得巧’盒?”
得巧盒里头放着一只小蜘蛛,姑娘们要在七夕这日虔诚祈求,若是到了初八一早打开盒子,里面蜘蛛织的网整齐圆正,姑娘就会得一双巧手。晏亭柔自是知晓这习俗,可她从小就怕蛇虫之类的活物,忙说:“潇月姑姑,不必了,不必了,我怕蜘蛛的。”
潇月见她实在的很,笑着将盒子放了回去,又逐一问了,喜不喜欢磨喝乐,爱吃哪样果食。好似要将“乞巧楼”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讲、再问来才好。
晏亭柔只好一面应对着潇月的话,一面看着花园里的种种。赵拾雨果然没骗她,怀王很是好客,除了日常客居的门客以外,还有些写词作曲的才子,花二夫人的家的亲眷,眼下都在府上做客。往来瞧“乞巧楼”的人,没有一百人也有八十,许多都由王府上的仆人带领着,一个两个,过来都要同潇月姑姑问个安,寒暄几句,是以晏亭柔已将客居在怀王府的人,见了大半去。
每个同潇月讲话的人,都要同晏亭柔问个安,还要盯着她看两眼,瞧得她浑身不自在。起初晏亭柔手里捏着帕子端在身前,可不知是不是她过于敏感,好似总有人盯着她的镯子看。她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潇月姑姑是特地带她出来给别人看的。后来晏亭柔索性就将手背到了身后去。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足在花园中绕了小半个时辰,才放晏亭柔回去。
暮疏阁里,晏亭柔匆匆吃了杯茶,要低调的从侧门出去的时候,还迎来了花二夫人,好巧不巧,花二夫人带了她外甥女花减春来同晏亭柔打招呼。好在潇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四两拨千斤的支走了花二夫人。晏亭柔长吁一口气,她觉得这一家子都怪怪的,也懒得细想,就从侧门出去,上了马车,直奔青萝斋。
夕阳西下。赵拾雨下了朝忙不迭骑马往回赶,府门口前,他和闻言良一前一后下了马,武同忙接过他手里的缰绳,递给马童,“小王爷,你可算回来了!”
赵拾雨边走边问:“说说,今日府上什么情况?”
武同见小王爷快步踏过门槛,往府里走,自己竟有些追不上,忙说:“小王爷小心!慢些才是!晏姑娘没回来呢。”
果不其然,赵拾雨慢下了脚步,“人呢?去哪了?”
“上午去的青萝斋,一直没回来。”武同回道。
“换衣服,去青萝斋。”赵拾雨步子上又匆匆起来。武同才侍奉他换了衣衫,就有仆人来唤,说是怀王找他。
赵拾雨叹了一句,“我还走不掉了。”
武同跟着赵拾雨,往怀王议事的雅文堂走去,边走边笑,“今日一早,潇月姑姑带着晏姑娘去花园去看乞巧楼,不出一个时辰,就连给府上送菜的阿伯都晓得小王爷带了个仙女似的标致人物回府。到下午的时候,府上众人都开始期盼办喜事了。”
赵拾雨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