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良心领神会,“是。”
武同蹙着眉头,一脸严肃认真,“好!就算他去茅房,我也一定会跟着。”
学生同先生问安后,晏亭柔对字帖一一作了点评,边翻边说:“字上的功夫不能丢,按照大晏先生的要求,接下来仍是每日一张字帖。若是休沐之日要写双份,若是不用心写,我是要罚的。”
一众学生应和着。
翻到最后几张时,晏亭柔明显有一瞬眉头皱了一下。忽而,又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字帖放回原位。那一瞬的变化,入了赵拾雨的眼,他记在心上。
晏亭柔看着继学斋最后坐得板直的三人,若有所思。她又看了看其他学生,说道:“温故而知新。谁来帮大家复习一下,雕版印刷的简要步骤有哪些。应该是之前大晏先生同你们讲的,可都还记得?谁要试试?”
那王非信伸出了头,一脸春风看着晏亭柔,“小晏先生,学生愿意一试。”
“你说。”
王非信满是自信:“写样、上版、雕刻木版、曲凿打空、拉线、修版、刷墨、覆纸、印刷、晾干。”
晏亭柔冲着王非信赞赏的点头。又望向后方,看着赵拾雨说道:“若要印书,关键的步骤就这些。”因她在学斋最前,赵拾雨在最后,众人都以为她是和所有人说的。可赵拾雨明白,前面的课程自己不甚清楚,她这个“温故而知新”是在说给自己。他冲着晏亭柔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听明白了。
晏亭柔又说:“若从一开始便清楚这个似骨架的步骤,然后我们再从头学起,这样的方法,在之后的学业当中,反复加强记忆,如给这个骨架填肉,是最快速还不易出差错的。”她将学习的方法,也暗暗的同赵拾雨说了。
“今日的课程只两个内容,也是做一本书最基本的东西,纸和墨。纸墨用料直接决定了书的品质是否精良。”晏亭柔将之前准备好的一个棉线装订好的纸本子拿了出来,“这本是市面上常见的纸样,一共三十种。你们相互传阅,摸一下质感。”
学生们前后传阅那个纸本子,注意力都集中在纸张本身,而晏亭柔好似是故意的,非常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大概每个纸张的出处和特点,如蜀中产麻纸、闽北出竹纸、徽州以匹纸闻名。还未等学生将内容一一记录下来,她又开始讲墨,“墨不下百种,简单来说,根据制墨的原料不同,分为松烟墨、油烟墨。松烟墨的原料是松木烧的碳烟;油烟墨的原料是桐油等油类。”
晏亭柔十分简练的说了几句墨,也就此掀过,总结道:“墨香纸润,便是我们追求做书的基本。”
她敲了敲桌案,唤醒学生们的注意力,“我要说堂下课业了。”
“啊?”
“先生纸张还未将完啊?”
“可否再说一遍都是什么纸名?我都未来得及记录!”
“墨呢?不是不下百种?怎么我只听了两种?”
晏亭柔脸上狡黠一笑,“今日散学早,就是让你们去街上逛。”
学生纷纷抗议。
“逛街?会被我爹爹打断腿!”
“小晏先生好生胡闹!逛什么街?勾栏瓦舍么?”
晏亭柔继续敲桌,止了纷纷议论之声,“言浅纸薄,即便我让你们将这纸的名字和墨的名字写上一百遍,也未见得你们就分得清。此事还需躬行,方知一二。”
她又说:“墨简单是两类,松烟墨和油烟墨。纸简单去分,也是两类,竹纸和皮质。剩下的半日,你们就要去逛街,将世面上见得到的纸墨统统了解一遍,而后,每人选三种纸,三种墨,作为你若是做一本书,会选用的纸和墨。写好选用的原因和这类纸、墨的特性,写成一篇文章。仍是一早放到这长案上。”
晏亭柔开始收拾长安上的东西,“散学。”
学生们似都恍然大悟,这等教学方法甚是有趣。继学斋里热闹起来,大家纷纷收拾桌案上的文房四宝,迫不及待要秉承先生之教诲,名正言顺去逛街。他们三三两两陆续结伴出门去。
晏亭柔收拾好东西,见赵拾雨仍在继学斋的后面,和他那两个“门神”一动不动,稳坐如泰山。她走上前,莞尔一笑:“小晏先生对学生可是一视同仁哦!小王爷一行,也不例外。明日一早,课业也需呈上的。”
赵拾雨起身,“先生说的在理。不过我等这课好似少上了几堂,好些内容,今日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甚明白。需小晏先生费心了。我们一同去逛街,一边补习之前漏掉的内容,一边将今日的课业了解一番。”
“今日不行,”晏亭柔说完,觉自己拒绝的有些生硬,怕赵拾雨误会是针对他,就据实已告:“我不是推脱,是真的有事。临川印坊里在修《大藏经》的雕版。”
“需你去雕么?”
“不是。我去看看进度,安排一下旁的事情。”
“哦,那我陪你同去。待你安排好了,再陪我。”
晏亭柔叹了口气,“小王爷。”
“嗯?”
晏亭柔无奈,“你我今日不是才从新认识,新友之间这般不客气么?”
“嗯。知己好友,该是如此。且眼下我们说的是先生和学生之间,做学问的事情,我不耻下问,先生不应该受业解惑么?”
“是。你说的好生有理。”晏亭柔看了看日头,不早了,与其这样与他磨牙,不如赶紧去呢,就说:“那便快些吧。”
赵拾雨给了武同和闻言良一个颜色,让他二人离远点跟着,然后笑着跟上了晏亭柔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