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王爷乃怀王长子,金枝玉叶,且本就是荫补的这监丞之位,不必遭这番罪,他不明白为何小王爷不但主动应承了差事,还一路快马加鞭,舟车劳顿了一个月有余,来此等小地方。
而他们才入得临川城,便马不停蹄来了这书院。离京之前,小王爷进了趟宫,他一直以为是官家才亲政不久,有事交代小王爷去办,才有此行。因官家还未继承大统前,幼时与赵拾雨从小玩大到,既有兄弟之情,又有知己之义。可眼下看来,打小王爷见了那晏亭柔,状态就不对,看来此行另有深意。
闻言良他想了想,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小王爷和当时曾为颍王的陛下曾受教于晏三叔,这晏亭柔是三叔之女,王爷与她有段情?”
赵拾雨叹了口气,望着远方,“我对她有情,她对我好似无意啊。”
“我记得先前读书时,言良一直作为书童,伴随官家和小王爷左右啊。我怎么不记得见过这位小娘子?”
赵拾雨一五一十将来龙去脉,细细告知:“我娘死的时候说,她嫁给我爹爹,死不得归乡。让我以后给她在家乡临川建个衣冠冢。她是王妃,受太常寺各类规矩束缚,她只能按照各种祖制,葬在赵氏陵寝里。她这要求于礼不合,是以我没敢让我爹爹知晓。三年前,我不是在临川呆了半年么?表面上是读书,实际就是来此偷偷给我娘建了个衣冠冢,让她魂魄得以还乡。”
闻言良“哦”了一下,原来是那次。
三年前,赵拾雨说要去历练苦读,不带护卫和伴读,他和武同便没有跟随。
他晓得他家小王爷是个沉默不语干大事的人。
那年不过一十八岁,只身来了临川,说是苦读,其实是悄悄为死去的娘亲建了个衣冠冢。若赵拾雨直说,怀王定是不允。闻言良晓得这事小王爷若带上武同和自己,日后被王爷知道了,他自不会把自己的长子怎么样,但是两人必会受牵连。以他家怀王的性格,家法伺候打断两人几条肋骨是极有可能的。他家小王爷赵拾雨总是为别人想的很多,然后自己偷偷把事情都做了。
只是没想到,小王爷半年间竟还有这么一段情。
闻言良自小就是赵拾雨伴读,虽然是主仆关系,可小王爷仁义,一直待他如知己。小王爷从前未同自己说此事,他自是不知这事,看来其中有些顾虑。可此时小王爷愿意开口,他也愿意为王爷解忧,低声问:“小王爷,你二人当年可是有了肌肤之亲?”
赵拾雨瞪了他一眼,奇怪于他何出此言,斥责道:“言良,你最近的俸禄是不是有些多?没有地方使?”
“哦,懂了,没有肌肤之亲。”闻言良憋着笑,“小王爷可愿言良为你分忧解难?”
赵拾雨想解释,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想了想,拣了重要的说:“当年我落水,她救过我一命。”
“恩义和情爱,可是两回事,王爷有分清?”
“那是三年前了,三年时间我还分不清么?”
“我见方才晏小姐眼神躲避,估摸她不晓得你已与王家解了婚约。她有此举,实乃正常。”
“是啊,都怪我当年一走了之。”原来当年赵拾雨曾允了晏亭柔要下聘娶她,当时只是真心使然,没作他想。
谁知翌日便收到东京来信,先帝病重,太子不日将要即位。太子之前为颍王时,两人自小一同长大,相熟的很。他作为皇室宗亲和太子好友只好赶赴东京。
而后,先帝殡天,太子即位。
新帝登基,风起云涌,朝堂之上,前朝新朝,各种关系利益错综复杂。赵拾雨为着自小的那份情意和责任,便一直守在官家身边。
自古以来改朝换代,新帝继位,都是边疆邻国观望之时。那年宋朝北有辽国、西夏,都如狼似虎盯着朝中,西有吐蕃蠢蠢欲动,官家需要领兵打仗的将军,稳住边疆之局。危机四伏之时,南武将军王韶自告奋勇,献上《平戎策》,主动请缨去守大宋之边。
官家体恤王将军家中孤妹,无依无靠,便将王将军的妹妹王子真指婚给了赵拾雨。因为他要替官家分忧,不得已和王将军的妹妹定了亲,他便从当年的真心许诺之人变成了食言的小人。
事已至此,他也不便再同周围人等说出他对晏亭柔的心意,毕竟没到那一步,说什么都是徒劳。若是说的多些,没准只会让两人渐行渐远。于是便将自己的心意暗暗收藏下,这三年一直在努力,将官家交代的事情办好,整整三年,才将那御赐的婚解了。
他刚恢复自由身,便借由国子监的差事,来临川。表面办差,实则来看看她是否安好。
两人一路谈着过往,一路朝着赵拾雨的姨母家走去。他姨母的夫家姓杜,杜府紧挨着晏府,两府曾是一片园林,分作两家,后院还共享一片小山之景色。
闻言良自小便是赵拾雨伴读,长大后一直跟随赵拾雨左右,算是幕僚。他将赵拾雨和晏亭柔的往事了解个通透,便开始对症下药,“小王爷,若易地而处,站在晏小姐那位置。你显然不仅是个轻易许诺又食言的人,无几又同旁人定了婚去,估摸还是个情场浪子,孟浪轻浮之人。”
赵拾雨听得火大,“别分析,说解决之道才是啊。”
闻言良不禁摇头,“浪子回头金不换,话是这么说。不过哪那么容易啊。不若,小王爷,从头来过吧。”
“从头?”赵拾雨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