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谬右手拿刀,左手细细捻着银刀上的红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黑云寨领头的那人,左眼用黑布包了起来,是个独眼,他看着沈谬用布条缠起来的右手,不经大笑起来:“沈小寨主,要不您换只手拿刀吧,兄弟我怕你那手挥不起刀,再给伤着咯!”
他的话音未落,刀光突然在他的眼前闪过,紧接着,他右臂的袖子就被劈掉一块,这一块残布还未落下,他的手背就跟着遭了一记猛击,手里的大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独眼身后的人都跟着惊呼一声。
沈谬却在这时显得云淡风轻起来:“我就是问你们,来这里什么意思?”
“你!”
独眼疼得龇牙咧嘴,等他缓过一阵神儿来了之后,想到沈谬这几年在荆州这块儿的名声,也不敢再继续挑衅了:“我们老大说了,都一晚上过去了,这还没来,怕你们先回去了。”
他本来想说,怕你们跑了的,但是他看着沈谬的神色,终究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改了。
秦晨是跟着沈谬一起过来的,他听见这话了,终于是忍不了了:“我们跑个屁,你们不就是想坑我们一笔钱吗?追那么紧,赶着吃屎啊!”
独眼笑了笑:“秦兄弟这话就不对了,是你们劫了我们的人,这赔偿不是应该的吗?你们又拿不出来人,我们老大让你们赔钱已经很仁慈了,如果这要是放到道上,按道上的规矩的话,可就不是赔钱那么简单了,要以人抵人的。”
“放你妈的狗屁,那一家难民是我们放的,你们转身就把人给劫了不说,还倒打一耙,要脸吗?”
秦晨实在是没好气了,跟这一群混账东西,他觉得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唾沫星子。
荆州这一带,很多土匪寨都不劫难民了,就黑云寨,尽不干人事。
但是这件事情,于理上确实理亏,沈谬把秦晨虚拦了一下,冷声开口:“我们不是不给钱,是你们要的太多了,那一家难民,不值这么多。”
一百石大米,确实过于多了。
“哟,沈小寨主不是最反感把人用物质衡量吗?怎么今儿也会说出不值得这种话啊——”
就是因为沈谬先前的为人处事,这次可算是让黑云寨狠狠地抓住了一个把柄。
不过这次没等独眼把话说完,他就被人给打断了。
“你们就是要钱呗,那把我给当成人质给劫了吧。”
明裳歌今天没带帏帽,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一双眸子微微眯着,倒是足够将人的目光给吸引过去。
她的眼尾是带着微挑的,跟人说话,仿佛能够将人给吸进去一般。
“劫我吧,大梁扬威大将军的嫡系孙女,你拿着我的手信去京城,一定能敲到一笔钱。”
这话倒是说的是事实。
独眼有些犹豫了,就在他犹豫的这空档,秦晨一把把走在前面的明裳歌给拉了回来。
“你是扬威大将军的孙女了不起啊,你这小姑娘咋那么虎呢?我跟你说,对面的土匪寨可不像我们老大这么好,到时候你去了连皮都不会剩!”
明裳歌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我能换钱啊。”
她说的倒是理所当然。
“然后呢?”
这次说话的是沈谬。
明裳歌抬头对上他审视的眼神,她的睫毛不自觉的颤了颤。
他看着沈谬又继续说了一句:“你能换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他有什么关系?
确实。
她跟他没什么关系。
明裳歌用鞋尖碾着脚下的泥土,紫薰色的绣花鞋因此沾上了不少泥土,鞋面迅速染上了土黄色。
沈谬看着明裳歌因低头露出来的发旋,眼前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她昨夜颤着手拿刀的情景,他不禁皱眉提高了音量再问一句:“我问你,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来这里干嘛?”
明裳歌偏着头,抿了抿嘴:“因为你们没钱,我可以换钱,所以我可以去当人质。”
独眼偏巧在这时接了一句:“以人抵人不错啊,也算是没有违背沈小寨主的那些为人准则吧。”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沈谬太阳穴的青筋直接暴起:“一百石,下个月送到你们黑云寨门口。”
沈谬说的爽快,独眼也是一个看得懂形色的人,更何况这一百石可真不是小数目,这次他回去也算是立大功了。
等沈谬送完这一百石出来,那沈谬的土匪寨也算是亏空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们去攻打,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独眼把这些算盘算得明明白白,得了沈谬的话之后,便马上带人走了。
土匪之间做事,都不磨叽。
等人走后,秦晨看着站在旁边的明裳歌,忽然叹了口气:“咱们怎么惹上你这么个祖宗了。”
明裳歌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定定地看着沈谬。
她不需要别人的评价,她只希望沈谬能够明白她的心意。
因为只有她这样对沈谬好,沈谬才能一直让她留在土匪寨。
这样才能达到她的最初目的。
面对这么灼热的眼神,沈谬的语气却能够冷得掉出冰渣子一样:
“等这件事完事,我就送你回京。”
话音刚落,明裳歌的视野里面就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背影了。
好像他没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好像这心里有一点点不高兴。
只不过,却不是因为他要送自己回家了而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