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医院。
就学校医务室的功能……
“下一个同学。袖子撸起来。很快的。疫苗不疼的。”
好像能猜到黎云的心思,飘渺温柔的声音传入黎云耳中。
一瞬间,黎云感觉到身后多了很多人。
路走到了尽头。
皇甫泉转了弯。
他闭着眼睛。
黎云却在余光中看到了医务室门口排起的长队。
那些面容模糊、身影虚幻的学生排着队,一个个进入医务室。
黎云没有转头。
皇甫泉继续往前。
这一转弯,左手边是一排教室,右手边则是台阶下的小花园。小花园内现在自然是杂草丛生,树木倒伏,没有半点儿生机。看那样子,连只野生老鼠都不会有。
皇甫泉带着黎云和李叔二人走过那一排教室,黎云没再听到奇怪的声响。
走到尽头,便能看到向上的楼梯,右转,长长的走廊上又是一排教室。
整栋教学楼内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黎云又询问了几句皇甫泉有关鬼校和他自身的事情。对于前者,皇甫泉回答得详细,对于后者,他闭口不谈,又很坦荡地告诉黎云,他不想回忆那些。
他的死亡显然非常痛苦。
死后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三个人就这么来到了走廊的中段,看到了右手边的岔路口。
皇甫泉带着人转弯。
这条短一截的走廊,两边都有教室,尽头还有一扇门。
黎云抬眼,就看到左手边第一间教室上挂着的物理实验室牌子,右手边的第一间则是化学实验室。
继续往前,是生物试验室和劳动技术实验室。
四间实验室都关着门,只是靠走廊的大面玻璃窗完全破损,露出了教室全貌。里头黑板、讲台、试验台俱全,甚至能看到对面墙的玻璃和玻璃外荒废的小花园。
两边教室外都是小花园。
右手边的小花园是黎云他们刚经过的,左手边那处小花园内,矗立着黎云和李叔还未见过的巨大雕像。
隔着教室,还不能转头,黎云和李叔也只能看出那是个人形雕像,看不清全貌。
尽头的门没有挂牌子,大概是什么仓库或办公室。
黎云注意观察着周围,没再听到怪声,却是在走到尽头,随着皇甫泉转弯,与皇甫泉擦身而过的时候,看到皇甫泉脸上一瞬的怪异。
皇甫泉换了发型,还睁开眼,露出了一脸死相。
那是真正的死相:双眼圆睁、舌头吐出、脸色青白……
这面容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了。
黎云皱眉,盯着皇甫泉的后脑勺看。
他们三人折回,又经过了一遍四间实验室。
这次,黎云透过破损的窗户,看到讲台前站了个人。
四间教室皆是如此。
没有学生的教室,却站了老师。
劳动技术实验室内,讲台上的人操作着什么电器,电火花不断闪现;
生物实验室内,则传出了小白鼠的吱吱叫声,还有鲜血飞溅到黑板上;
化学实验室中是咕嘟咕嘟的烧水声,刺鼻的气味从教室内飘散出来;
物理实验室中,站在讲台前的人在黑板上书写着什么,粉笔和黑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马达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从物理实验室内滑了出来,停在了走廊正中。
皇甫泉再往前走,便会踩到那个小东西。
皇甫泉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黎云出声提醒,“前面有东西。”
皇甫泉脚步未停,却是小小偏转了点方向,绕过了那停在走廊上的简陋小车。
有惊无险。
皇甫泉问道:“你有感觉了?”
“嗯,刚才那一下……现在没了。”黎云答道。
皇甫泉也没说什么。
“你之前没感觉到什么吗?”黎云顺势问道。
皇甫泉回答:“没有。不过,你要看到了什么东西挡我前面,我没感觉,也可能中招。”
“我也是这样想的。”
三个人离开了这条走廊,转弯,又回到了那一条满是教室的长走廊。
这时候,黎云也能用余光看到这半边小花园里的雕像。那是一个背影看起来朝气蓬勃的学生,摆着昂首挺胸往前迈步的姿态。
他脑中描绘出教学楼的大致构图:
外墙四四方方,中间则呈现出“凹”字型。
他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到头顶多了阴影。
黎云保持脖子僵直,抬眼看去。
那雕像不知何时倾斜过来,犹如一个巨人,俯身观察他们。
然而,这雕像是面朝教学楼正门的,也就是背对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这会儿身体倾斜的雕像,不仅是将身体做出了拱桥姿态,脑袋还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诡异地低着头。他没有画上瞳孔的眼睛却好像能看到东西,死死盯着他们。
皇甫泉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却是感觉到头顶多出来的阴影。
他依旧冷静,不为所动。
他甚至能在脑海中想象出这阴影从何而来。
黎云开口道:“为什么这雕像朝着墙?一般应该是朝着这边走廊吧?”
皇甫泉如刚才那一路行来,步伐平稳落下,节奏丝毫未乱。
朝着墙?
那尊孔子雕像不是应该面朝这一排教室……
这一瞬,他没有停步、没有转头,心里却产生了一瞬的动摇。
肩膀上传来了巨大的拉力。
身后的黎云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收紧手指,捏痛了他的肩膀。
他往前迈步的动作不变,身体却被黎云拉得后仰,失去了平衡。
一直冷静的黎云怎么会这么失态?
皇甫泉有一瞬的慌张,努力保持平衡,又用力紧闭双眼。
但他少年般得躯体根本无法抵抗黎云这个成年男子的力量。
黎云拉着皇甫泉一起跌倒。
李叔在黎云耸肩时就松开手。
他前一秒还能看到黎云的后背,甚至看到黎云稍许歪斜的身体,下一秒松开手,就见黎云拉着皇甫泉,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了。
李叔停下脚步。
教学楼陷入了死寂。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小花园。
孔子雕塑矗立在那儿,面朝着他,沾满了灰尘的脸庞,在月光中阴森诡异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