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平回到旅馆就现自己贴身放着的那张寻人启事不见了。
他焦急地将衣服、裤子口袋都翻了一遍,又打开行李箱翻找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那张记录了女儿信息的寻人启事不可能在行李箱中。他之前沿着本地医院一路找来,今天之内就没有开过行李箱。
金国平问了同房间的租客,又出了房间,顺着走廊一路寻找,到了旅馆的大堂,还找大堂前台的服务员问了几次,依旧没有找到那张寻人启事。
他的行李箱中不是没有备份的寻人启事。只是那一张寻人启事用了好些年。自他从家乡出寻找女儿,那张寻人启事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突然之间,寻人启事丢了,金国平只感觉到强烈的不安。这像是某种不祥的征兆,让人心慌。
金国平住的旅馆是青年旅社,他选的大通铺,房间里还有两个租客。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青年望着失神的金国平,好心问了两句。
他知道金国平是从外地来找女儿的,刚丢了印着女儿信息的寻人启事,却不清楚这其中的详情。
“……大爷,您没有其他的寻人启事了?应该有准备很多这种纸吧?”青年给金国平出主意,“没有的话就赶紧打电话到家里,让他们过来。你要不会用电脑,我帮你找地方打印一些。我带着电脑呢,可以收文件。找个地方打印一下就行了。也花不了多少钱。”
金国平神情郁郁,“我还有其他的。”他扯扯嘴角,冲那个青年笑了笑,谢过了他的好意。
金国平上铺是个大学生,这时候探头下来,好奇地打听起了金国平的事情。那个青年也坐在床上,耐心地听金国平讲述起来。
金国平刚开口的时候,磕磕巴巴的,有些找不到叙述的逻辑。
他说了个开头,就回忆了起来。
这是金国平寻找女儿的第四年。他女儿在十岁多的时候走失。他们报过警,也在镇子上找了好久,到处向人打听。这样找了一年多,女儿还是音讯全无。那时候,家里伤心归伤心,但金国平和妻子有需要赡养的父母,还有另一个孩子,也足够年轻。他们相互扶持着,度过了最初的艰难日子,并逐渐放弃了。
“老二也是闺女,之后生了老三,是个儿子。有了老三之后,对老大就没那么想了。这是实话。那时候上有老、下有小,都要照顾着。等家里老人去世,老三都工作了,老二结婚、有孩子了,我们两个就又想起了老大。”金国平垂下头,“我们每年都到派出所问,抽血做个什么dna,市里面,还有全国的走失儿童档案,我们都去做了。人就是找不到。一点消息都没有。看着老二、老三都成家了,想想老大都不知道在哪儿,我们两个心里就火烧着一样。”
青年和大学生都沉默听着,时不时出叹息声。
“……我老婆认识了个算命先生,也不是正经的那种算命先生,就是年轻的时候学过两手。他是我们家附近的邻居,认识了很多年了,以前也不知道他会这个,他也没提过。那年我们小孙子出生,那眼睛,就跟老大长得一模一样。我们实在是想老大。那个算命先生就听我老婆提了几次,才帮我们算了算。”金国平苦笑着,“他算了老大的生辰八字,说老大是夭折的命,应该早就死了。”
大学生愣了愣,那个青年诧异地看着金国平。两人都没想到金国平话锋一转,讲到了算命上。
金国平没看两人的神色,“我老婆不信,我也不信。这就是听听。要是好话,可能就信了。但时间越久,我们两个心里就越难过。我那时候提前退休了。闲在家里没什么事情,找了几份零工做了一阵。我那会儿看到新闻,说被拐走的小孩隔了几十年给找到了。我就想到去找老大。”
金国平念头一起,就收不住了。他妻子一方面担心他,一方面也想要找到走失的女儿。金国平家里众人商量了一段时间,才同意金国平外出打工,一边干着零工,一边到处寻找女儿。
他们其实也没什么章法。
无头苍蝇一般摸索了一阵后,金国平遇到了和自己有相似经历的人。他听了别人的经验,就盯着派出所、殡仪馆和医院找了起来。
这一找,就是四年。
金国平原本边打工边找人,这一年多,就干脆集中精神找起人来。他两个儿女给了他不少支持,守在家里的妻子也让他能放心寻找女儿。
走了那么多地方后,他逐渐觉得那个算命先生说的没错。他的女儿应该是死了。只是不知道死在了什么地方,又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身边是否有人陪伴。
“……不然,那么大个姑娘了,能回来,肯定就找回来了。”金国平说道。
大学生立马想到了那些拐卖妇女儿童的新闻。要是人被拐到了那种地方,就是还活着,恐怕也无法回家。
他想到这茬,也就开了口,说话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