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曦再次叩首,眼里已经有了泪:“请父皇准许儿臣离京前往封地,不是儿臣不愿意常伴父皇膝下,只是如果儿臣再留在京城,恐怕就没有几年好活了!”
她这番话极其诛心,几乎是明指太子与吴王容不下她这个妹妹,朝臣容不下她这个公主。几乎是景曦话音刚落,太子和吴王就再也站不住了,跟着跪下请罪,朝臣也纷纷跪地,连称冤枉。
唯有站在百官之首的谢丞相花白的眉微微一蹙。
熙宁帝惊道:“何至于此,晋阳!”
何至于此?景曦眼中含泪,心里却漠然地想着,上一世不就是这样吗?上一世的自己,就死在了明日京城的朱雀大街上。
众目睽睽之下,猝然遇袭,一剑穿心!
她再次深深叩首:“请父皇允准,就当是怜惜儿臣的性命,准儿臣离京前往封地!”
景曦第二次坚决地提起了离京前往封地,熙宁帝终于不得不正视景曦的态度了。他一向宠爱这个女儿,虽然他一向对私底下的暗流涌动不甚了解,但熙宁帝也知道,景曦和太子、吴王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做出来的那样融洽。
今日这一出,更是直接将那层兄友妹恭的画皮撕了下来。
熙宁帝沉默着看向景曦。
这是他和表妹宣皇后的独生女儿,虽然有时熙宁帝对这个酷似宣皇后的女儿态度复杂,但作为一个父亲,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想:如果让晋阳前往封地,远离争端,也许就能最大限度地保全她。
还没等熙宁帝做出决断,太子再次做出了反应。
他和宣政殿中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都不认为晋阳公主是真心想要离京,这多半只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太子想,只要她离开了京城,难道会有人给她回来的机会吗?
好在太子还没有傻到极点,他没有亲自开口,而是朝着殿下使了个眼色。顿时,就有几个表面上中立的朝臣出列,请求熙宁帝顺应公主的意思,允许公主离京前往封地。
熙宁帝心里还没做好决断,被朝臣们吵的头晕,反而激起了些逆反心理,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冷声道:“都住口!”
朝臣们瞬间安静了,正在喋喋不休的那名臣子攥着手里的笏板,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闭上嘴一声不吭地退回去。
熙宁帝揉了揉眉心,往殿下看去,各怀心思的朝臣、神情莫测的太子和吴王睿王、还有神情坚定的晋阳公主,顿时觉得头更疼了。他沉默半晌,才道:“晋阳公主离京之事,容朕再考虑几日,至于郑御史之死,既然刑部和大理寺的仵作均已经验过,没有证据证明郑御史是死于谋害,此后谁如果再信口胡言猜测莫须有的凶手,朕就要治罪了!”
这场指证晋阳公主谋害朝臣的朝会,就在熙宁帝的怒气中草草结束了。
景曦没能马上离开,她被熙宁帝叫到了宣政殿后殿里,细细问她有没有受委屈,是否真心想去封地。等景曦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后,熙宁帝揉着眉心,说要再考虑考虑,把景曦打发走了。
她慢悠悠地踏出宣政殿,殿前的广场上,还有很多没有离去的朝臣,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对景曦多半都持敌视的态度。
因为郑御史之死。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晋阳公主杀了郑御史,但这些在朝堂中打滚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是绝不会相信巧合的,而郑御史死的时机偏偏又太巧。
如果说此前他们对景曦的不满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她身为公主却插手朝政,生怕她变成第二个宣皇后。那么现在,他们对景曦的敌意和警惕就已经翻了几倍。
因为晋阳公主她是在直接对政敌下杀手!
身在官场,谁没有几个政敌?这让朝臣们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景曦对朝臣们隐秘而敌视的目光视若无睹。
她织锦的绣鞋一步步踏过宣政殿前的广场,从谢丞相身旁经过时,两人的目光微一交错,仿佛年老和年轻的两头猛兽彼此试探。
谢丞相微微颔首:“公主殿下。”
景曦回以谢丞相一个假惺惺的笑容:“谢丞相。”
“公主说想要离京前往封地,是真心实意的吗?”景曦即将和谢丞相擦肩而过的时候,谢丞相突然道。
景曦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向谢丞相,淡红的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淡淡道:“当然,留在京城,对本宫来说才是最凶险的——说不定明天就要被人刺杀在朱雀大道上,那才叫死的冤枉。”
谢丞相的瞳孔猛地紧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