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沈郁茹从来没有同谁提过这些事情。
即便是过了数年,她现在盯着摇摇曳曳的烛火,还如在看雪地里那一盏昏暗的灯。
傅其章将她抱紧了些,似乎想把她从那个大雪天里拉回来。
可沈郁茹却又多了几分悲伤:“我母亲自那雪夜后一病不起,在转年的立春前走了。”
宋轻之前身体本就不好,再经大雪一激,终究是没能等到春暖花开的日子。
也是从那之后,沈郁茹再没了那么多的笑容,也与父亲不那么亲昵。
可是满腹的怨念,她又不知道该去恨谁。是于氏掉了的簪子?还是那天恰好下了大雪,或者是父亲丝毫不偏护。
总之,她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站在她母亲这边。
今日于氏掉了珠钗,又提起之前那支簪子,往事便一幕幕浮在沈郁茹的眼前。
自己的母亲不争不抢、忍气吞声,可她断不会再走这条老路。
屋里静悄悄的,窗外又细微的风声,像谁在低吟或者低声安慰。
“明日我们去看看母亲吧。”傅其章道,想去墓前祭拜。
沈郁茹抬眼去看他,眼中的泪映着烛火亮莹莹的。
“好…”她点了点头,也想去跟母亲说说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初秋的夜,已经能有习习凉风吹进窗来,沈郁茹靠在令人安心的怀里。
她觉着有一股自心而来的疲惫,于是合上眼睛,尚能觉出屋内的烛光。
傅其章低头看着,轻轻地理了理她的发丝,忽然有一股心酸漫上心头。
“世间没有人能独占所有好处。”他想着,那就把自己的好处也分给沈郁茹一点,别再让她日日忧心。
夜色渐深,沈郁茹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许是这怀抱太温暖,她没梦到那个大雪之夜,只是同母亲一起坐在暖洋洋的春日里,编着端午的五彩绳。
……
沈家的祖坟在不远的城郊,说是祖辈找人看得风水,沈家世世代代都葬在那里。
宋轻的墓边生了许多的小花,颜色淡雅素净。沈郁茹年年来,将杂草收拾了,却总要把这些小花留下。
她母亲没能等到春暖花开,如今这些花权当让春色时时陪伴。
其实旁的子孙都不随意来祖坟,但是沈置却不大管沈郁茹,任她随时来,许是因为心里的一份内疚。
傅其章撩衣缓缓跪下,去看着沈郁茹升起一团火来。
“母亲放心,女儿过得很好…子耀也封了将军,我们二人都平安…女儿成亲了,日子安稳、夫君如意。”沈郁茹一边说着一边将纸钱洒进火中。
“小婿见过母亲大人。”傅其章拢起手,磕了个头下去,只当是被引见。
火苗打着卷儿升起来一阵,带了些呼呼声。
沈郁茹轻声道:“女儿现在日日都顺心,有人护着有人疼着…您大可以安心。”
这轻声细语,随着燃烧的火苗,似乎真的被送去给了远方挂念的人。
傅其章忽得直起身,郑重起来:“母亲大人放心,小婿定将郁茹照顾妥当,细心呵护,一世珍重。”
他还从未像这般同谁承诺过,只又拜了下去,诚心敬重。
“一世珍重”这四字份量太大,沈郁茹在见过母亲病榻缠绵后,是不信能有什么一生一世的感情的。
不过现在,她看着这样认真的人,心中又暖起来。
……
阳光慢慢洒在秋日里,傅其章与沈郁茹乘着马不疾不徐地走在街上。
沈郁茹已经习惯了这样同乘一匹马,可以有安心的人在身后,有风景在两旁。
到了将军府前,二人见着有两名小厮立在门外,还拎着些礼盒包裹。
“将军!夫人!”家丁过来牵了马。
“这是何人?”傅其章看着这两个小厮面生,觉得不是府里的人。
家丁答道:“是沈府来的人,要见夫人。”
现在听到沈府二字,傅其章不由得神经紧绷起来,将沈郁茹拉在身边,警惕地去看那两人。
沈郁茹神色没什么变化,已经不愿意再去动气,问道:“何事?”
两个小厮急忙上前:“夫人…这个是老夫人给您送来的,说让您补补身子。”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怎么这人突然间转了秉性。
“这是上好的燕窝,还有这阿胶,都是补气血最好的。”小厮陪着笑脸,耐心的解释。
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定是得了沈氏的嘱咐,才这样唯唯诺诺的。
两人正摸不着头脑,沈子耀老远听见了说话,大步过来:“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句话虽然是在骂于氏,却怎么听着将军府这边也没讨好。
傅其章与沈郁茹疑惑地看去,总觉得他说得不大对。
沈子耀也回过味儿来,忙指着那两个小厮,找补道:“黄鼠狼,黄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