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其章每次听沈郁茹讲这些故事,心里都格外沉静。
是啊,海底远没有海面那样平静,或许这朝中从来也不是他想的那样太平。
杨逾要躲避暗流,还要防着被一口吞掉,有些自己的手段也是应当的。
“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特别会讲故事。”他忽然看过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来。
这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心思,倒让沈郁茹不止如何是好了。突然间说起了孩子,她的脸瞬间泛起了红晕。
傅其章慢慢把人搂在怀里,就着暖黄的灯光道:“我觉得现在,我也在这片海离里,身不由己。”说着,便又抱紧了些,似乎在寻找一些安定。
“别担心,还有句话叫‘海阔凭鱼跃。’”沈郁茹倚着他,微微仰头去看。
摇曳的烛火轻爆了一声,屋里似乎也明亮了许多。
“天高任我飞!”傅其章仿佛过了那股忧思的劲儿,忽然直起身子又有了往日的神采。
沈郁茹一笑,可还未等她再安心一会儿,身旁的人却又冒出来一句:“现在不是我一个人飞,是比翼鸟。”
这些话沈郁茹已经听惯了,现在就由他说,左右这些甜言蜜语自己听了也开心。
最近雨水一直频繁,今晚京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今年的雨季,许是因为豫中修了河坝,所以六月当地并未有水患。
现在到了七月流火的季节,应该也是没什么大碍了。这等时候,谁都盼望着能少一事是一事。
杨逾并未把那活着的刺客带回府里,马车驶到了城中偏僻的一处废宅。
民间传为这里为鬼宅,不时在夜间能听到冤魂哀嚎,所以一直没人敢来探究,更无人敢住。
地板开裂,四周杂草丛生,一处好好的大宅子一到了晚上也没个灯火,阴森森的。
布衣人被重重地按在刑架上,刚得了自由的四肢又被绑起。两个侍卫粗暴地扯了他头上的麻袋,露出了一张惨白惊恐的脸。
杨逾寻了把椅子往旁边一坐,冷目看着人挣扎:“你直接说还是上刑?”
挣扎的人猛然顿住了身子,发觉了角落里还有个人。旁边大大小小的刑具摆了两桌子,看得人头皮发紧。
他怒目圆睁,大口的喘着粗气,并不说话。
这样的硬骨头,杨逾也懒得现在磨嘴皮,只轻轻摆手,让身边的侍卫去招呼。
惨叫声回荡在阴暗的宅子里,当真有些怨鬼哀嚎的样子,甚至还多了几分恐怖。
过了许久,直到声音从凄厉变为虚弱,杨逾才抬眼看满身血迹的人,
他一抖衣襟走过去,神色也不狠辣,反而多了些玩味:“这东西刚上了两成,还有许多没有用呢。”
即便是这样,刑架上的人已经食指鲜血淋漓没了指甲。臂弯处也少了一块肉,都快露出了骨头。
“是谁指使你?成王?宣平侯?”杨逾将与傅其章有过节的人说一遍,看着那人的反应。
可是除却大汗淋漓和惨白的面色,那人只是疼得浑身发抖,咬紧牙关,
杨逾冷笑:“就算落在乾明卫那群鹰狼手里,都比在我这儿要好。我能让你这样再活半个月,生不如死。”
刑架上的人可能已经开始恐惧的流泪,只不过汗水布在脸上看不来,他颤抖得越发明显。
“你在这儿逞英雄,宁死不屈。可你的主子呢?这个时间应该安睡了吧,或者喝酒吃肉。”杨逾忽得一笑,看着神色颇为享受,故意去激那人。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十分昏暗。布衣人眼神中已经没了神采,连恐惧都没了,只剩下空空地盯着并不能看清的地方。
杨逾见人没反应,回身又往暗处走去:“没有指甲了,就拔手指。”
可是还未走三步,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嘶喊:“我说,是淮南王!是淮南王!给我个痛快,求求了!”
那声音嘶哑绝望,整个人在崩溃地摇动着刑架。
不是成王,也不是宣平侯,竟然是淮南王!
杨逾即刻回身盯住他,忽然觉得新奇:“不着急,慢慢说!”
后半夜这间老宅里,再没有传出惨叫声,一直到天明,都很安静。
……
这一夜,镇远将军府里虽然安静,但是傅其章也是没怎么睡。毕竟白日里才与那些来路不明的人交过手,实在放心不下。
沈郁茹也便陪着他,慢慢地消磨夜色,等着白日的来临。
天大亮,杨逾是顶着一夜未睡的疲惫来的将军府。那个人招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坐在位子上,喝了口茶醒神,将傅其章看得心急:“可知道了什么?”
“是淮南王的人。”杨逾放下茶杯,舒了口气。
傅其章一惊,与同样吃惊的沈郁茹对视,万万没想到淮南王已经将手伸到了京城。
杨逾又道:“这些人是混在淮南王送礼的队伍中进京的,目的便是刺杀你和其他将官,一旦得手,淮南王即刻起兵。”
现在嘉宁军北六路都在傅其章的手里,朝中又无可以与他比肩的将领,可谓是北将之首。
先斩群龙之首,再立刻出兵,只看朝夕内朝廷从哪里去选一个能统领北五路的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令杨逾后怕的事情,他道:“那些人的兵刃上,都淬了剧毒,一但见血非死即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