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众宾道贺中向府内走去,沈郁茹觉出来了手被捏得时松时紧,她悄悄侧头看身旁的人,可是隔着层层红纱,看不真切。
拜了天地,高堂拜的是傅其章父母的牌位。周围虽然热闹,可是傅其章却只是神色紧张地往自己的新娘看去。
隔着纱什么也看不到,可越是看不到,越是心里不安。
如此便成亲了,他觉得恍惚。
“这一双人儿可是如胶似漆!”喜婆一边搀着沈郁茹一边挥动着红手绢掩住笑意。新妇要回房的,可是傅其章却一直出神地紧握着。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傅其章才觉不妥,猛然松了手,看了看一旁的宾客:“酒宴已备,烦请诸位移步!”。
宾客声喧闹,沈郁茹被喜婆搀着往后院走,她忽然听到了这一句话,觉得声音分外熟悉,像极了那天在街市上遇见的那个锦衣少年。
她回头去看,想着能隐约看看也好,不过终未看清只得作罢。
日落而华灯起,镇远将军府热闹非凡,一盏盏灯笼将院内映得明亮通红。
宾客各有醉意还在推杯换盏,见了谁都吉祥话挂在嘴边,一边笑着一边拍着肩背,又与旁边人碰杯。
傅其章不善应酬,喝得酒比说得话多,好在还没有醉。
总归是还闹的闹完,终于得了个清闲。他站在长廊的一角,望着热闹的宾客,似乎自己是个局外人。
正看着,忽然有人勾住他的肩膀,杨逾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握着杯子,颇有醉意道:“这儿我和瑞书替你看着,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快去!”说罢,脚下一踉跄,就把人往远处推。
“你醉成这个样子…”傅其章见他说话都大舌头了,无奈地任他挂在身上。
杨逾终于站直离开了他,眼神神秘,道:“真醉不是本事!”说完竟向他挑了挑眉:“装醉才是!”
傅其章这种直肠子的人,若不是杨逾在他的酒里真真假假掺了水,估计早被灌趴下了。
左右前院的喧闹他不喜欢,干脆就去后院,沈郁茹还在房里等着。想到这,傅其章心跳得忽然急了起来。
说起来,沈郁茹还未见过傅其章,只是听过他那些卓著的功勋。什么北境单枪匹马独战敌军四将;南疆百里奔袭,连下三城;率五十轻骑深入敌后,四两拨千斤…
这位刚及弱冠的镇远将军,种种功绩早在各方军中都有流传。
沈郁茹的弟弟对傅其章颇为崇拜,之前寄回的信中也总有提及。一来二去,沈郁茹也能将那些事迹倒背如流。
只是坊间传闻多有不实,也不知这个镇远将军,是不是长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或者生性暴躁难以相处。
沈郁茹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屋内燃着的蜡烛受风晃动。
红烛是明亮橘黄色,映得周遭暖暖的,使人觉着额头和脊背冒热汗。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郁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闭眼好还是睁眼好,心里越发得慌乱,相握在身前的手发汗。
二人近在咫尺,她可从红盖下看着两人的脚,却不敢再抬头。
傅其章轻握了拳,觉得口干。他将坐在榻上的人儿打量一遍,心中紧张又期待。
上次邀月楼前匆匆一见,也不知道沈郁茹还记不记得他。或许,应该至少有些印象…
桌上有一玉如意,以此挑盖头以盼称心如意。
屋里很闷,加之紧张。令人浑身发热。傅其章抬手拿起如意,终于触到了一丝凉意。
这一点凉意仿佛那日在街市上沈郁茹清冷的声音一样,令人再想回味。
红盖近在眼前,傅其章握紧了如意,缓缓地将层层的红纱挑开。
他见过那日一身水绿的姑娘,却不知这喜服下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
眼前的盖头被缓缓挑开,满屋烛火徐徐映进了沈郁茹的眼睛。
傅其章呼吸停滞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仔细地看着直到将红盖挑上了冠。他才敢缓缓地呼出小口的气,生怕吓着眼前的人。
果然,美人都是不挑衣服的。朱唇桃面,浅色衣服的清丽,在红妆下反而更显几分风韵。
沈郁茹缓缓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去看眼前是个怎样的人,却与正望着她的傅其章四目相对。
顷刻间,屋内还在动的,就只有微颤的烛火,摇摇曳曳。
“是你!”只是刹那,沈郁茹脱口而出,眼神明亮不知是惊是喜。
这不正是那日在街上的那位锦衣少年,她一眼便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