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
岳知从山上练剑回到孟家药铺,就见后院里,燕三守在霍时洲的房门口,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他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起这么早?”
平日里这家伙都要睡到日上三更才醒,美其名曰养精蓄锐。
燕三被拍得一个激灵,困意消失了几分,抬起头见是岳知,他神情一松,复而打了个哈气,点点头,含糊道:“早。”
岳知疑惑道:“你站在这里作甚,主上起了没?”
燕三正在揉眼,闻言翻了个白眼,手指差点戳进眼里,他“嘶”了一声,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岳知嫌弃地往后一躲。
燕三脸一黑,困意没了,起床气倒是还在,歪嘴呲牙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有洁癖啊?”
岳知:“……嗯?”
燕三抱胸往后一靠,朝他招了招手。
岳知俯身靠过去,燕三小声耳语道:“主上大清早的把我叫起来,你猜他作甚。”
岳知:“作甚?”
燕三声音又低了点,“沐浴。”
岳知一怔。
燕三见他的神情,点头道:“看,你也疑惑吧,主上昨晚沐浴过一次,今早又要沐浴。不止如此,他卯时把我叫起来,让我准备精油,熏香料、轻棉毛巾、澡豆檀梳这些东西。主上平时一个糙汉大爷们儿,今日居然讲究得跟娇贵小少爷一样,肯定有猫腻。”
岳知虽是有些惊讶,但想了想还是替霍时洲解释道:“主上应是要赴宴,历阳王今日到达姑苏。”
燕三忍住翻白眼的欲望,抬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拉到了院子外。
“给刘杰那厮接风洗尘也是在晚宴上,何必现在就准备。”
岳知抿了抿嘴。
燕三眯起眼,道:“岳木头,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主上的心思,铁定是跟小结巴出去鬼混。”
岳知沉声道:“切莫妄言!主上的心思,我等怎能随意揣测。燕三,你平日里虽是爱胡闹了点,但也要知道分寸。”
燕三闻言沉默一瞬,慢慢转过身去,垂下了眼。半晌,他直接抬手用力打了墙壁一拳,咬牙道:“我就是替蔡小姐不值,她与主上少年相识,两人青梅竹马,从二八年华到洛阳城破的这年,她一直未嫁就是在等主上的心意。如今那楚婳一出现,主上就立刻被迷得神魂颠倒,真真是青梅竹马比不过天降。”
岳知皱眉摇头,“燕三,有些事可能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
他话未说完,就听里边儿“吱呀”一下响起门被推开的声音,是霍时洲出来了。
两人齐齐一闪,来到主子身边。
霍时洲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抬手虚掩薄唇,轻咳一声,问道:“爷这身衣服如何?”
两人抬头看过去。
男子袭一身天水之青色缎子制成的锦衣,袖口绣着矜贵的缥纹,扎着清爽的高马尾,俊美无俦的容颜显露出来,额间龙须碎发,腰后如绸的青丝垂落,似是水墨描绘出的淋漓线条。下裳为碧,素带勾勒着他的腰线,裳摆的衣料流畅如水,一直垂到靴上的青玉勾环处。
他外披广袖褙子,腰间佩戴着的一只短笛,一副翩翩公子之态。
燕三扯了扯唇角,“主上还是适合黑色,这一身太过搔首弄……啊!”
岳知猛地踩住他的脚,抬头对主上道:“少将军今日,甚俊。”
霍时洲心情似是极好,“是么?”
岳知点头道:“楚姑娘见了,定会欢喜。”
霍时洲满意地笑了笑,目光转向一旁的红衣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哦对了燕三,你年方几何?”
燕三回道:“十五。”
他回完话,又忍不住嘴道:“主上才十九岁,年纪也是轻轻,怎么记性这般差。”
岳知真真无奈,虽知少将军平日里对身边的人都是以兄弟相待,互相调侃也是常事,但他现下是真的想用针线缝了燕三这话痨的大嘴巴子。
何况,少将军与以往,是有些许的不同了。不怒自威,自带无形强大的气场。
霍时洲闻言也不恼,淡淡挑眉,道:“燕三的性子,倒是和我少年时有几分相像。”
燕三被敬慕之人夸赞有其风范,心上欢喜,忍不住勾唇,面色害羞,支吾道:“过、过奖……”
“目中无人,高傲自负,年轻气盛。”霍时洲摸了摸下巴,评价过去的自己,“还有些傻里傻气。”
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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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婳背着小竹篓站在山塘街口等人。
她一夜无梦,精神好了许多,面色白里透红,眨巴着圆溜溜的水眸,朱唇如胭脂,又穿着棉麻绿罗裙,衬得肌肤雪白娇嫩。
她见到从药铺里走出的小郎君,杏眸微亮,朝他招手一笑,“霍、公子!这、这里。”
霍时洲轻笑一声,大步走到小姑娘面前,不近不远的距离,恰到好处。
他缓缓俯身,双手放着膝盖上,长腿微微弯屈,让自己的目光和小姑娘平视。
他这般,动作暖心,态度体贴。
楚婳怔了怔,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霍时洲凝睇了一会儿小姑娘,松了口气,笑吟吟地道:“阿婳气色不错。”
楚婳欢喜地点头,嗓音温软:“多、多谢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