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18
山寺落座在梵山山腰,庙门外便是一望无际的茂密丛林,半垂的落日霞光罩在整个山野。
虞锦一口气奔出许远之后,回头瞥了眼身后,竟无半点动静。
她蹙眉,糟糕,是不是作过头了……?
虞锦思忖片刻,往回走了一段路,半响后她忽觉不对,顿住脚步,她抬头望向那颗高大的榕树,发觉自己走了一圈,又走回了原地。
虞锦顿时喉间发紧,盯着逐渐暗沉的天色,静了半响,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
她可能是,迷路了。
“……”
虞锦深呼吸,环视四周,辨别方向。到底是逃过亲的人,并未立即方寸大乱。她想了想,蹲下身子将裙摆撕了几缕锦缎下来,系在树枝下方。
方才是从东边来的,原路应择西而返,她朝着落日的方向走去。
可这时虞锦并不知,这梵山小路错综复杂,一条路相连着四五条岔路,若非对此处十分了解,任她再是多系几条锦缎,也是于事无补。
半个时辰后,虞锦抚着心口轻喘,细眉紧蹙,桃瓣似的眸子都往下压了压,眼看裙摆被撕得残破不堪,但却丝毫于事无补,心头不由漫上一阵悔意。
早知如此,她方才便慢些跑,眼下又何至于此………
虞二姑娘顿时心酸无比。
恰此时,远处传来“嗷呜”一声狼鸣,微风拂过,抖下几片落叶,发出“簌簌”的诡异声响。
虞锦蓦地抬眸,呼吸也紧跟着停住,若说方才她还镇定有余的话,眼下是真的惊慌了,这、这儿怎么会有狼?
虞锦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她一路费尽心思,逃亲时跌下石阶没死,从马背上摔下来也没死,总不见得要死在这个荒山野岭吧?!
她哽咽一声,攥着绢帕四处扫视,满目无措,吞咽了下唾液,往好处想,传闻南祁王那般厉害,以一敌百,一个山头而已,他应当是能寻到她的。
对,他一定能……但他万一顺势将她丢在此处如何是好?
思及此,虞锦眼前浮现出一双淡漠至极的眼睛。
可他本就是因父亲的缘故才救她一命,她又凭什么天真地以为他会同虞时也那样,任她百般折腾还忍气吞声。
是了,是她昏了头!
虞锦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害怕地扶住一旁的榕树,一小步一小步挪到山洞外,防备地抱膝蹲下。
那厢,山寺门前。
三五个侍卫喘着气,拱手道:“王爷,并未寻到三姑娘身影。”
沈却眉梢轻压,沉声道:“接着找。”
他有些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心下难得不安,才转眼的功夫,跑得比楚澜还快。
元钰清见状,想说些宽慰的话,但却说不出口。
他停顿片刻,道:“梵山地势错综复杂,夜里常有野兽出没。”他想说,那娇滴滴的小姑娘,怕是遭不住。
闻言,男人目色又沉了两份,道:“寺里的僧人认路,让他们找人。”
元钰清应:“这就去。”
沈却眺望丛林深处,又吩咐随侍道:“去王府与白叔知会一声,把护卫调来,要快。”
他提气吐息、又松了松衣领,是少见的焦躁,忽然,沈却夺过侍卫手里的火把,径直下了石阶。
地上的干草树枝被踩得沙沙响,他沿路阔步往山林走,小僧人见状跟上,好为他领路返回。
走了许久,不知何时,夜幕已缀上星子,四周狼嚎愈发频繁,蓦地,眼前出现一缕浅粉色锦缎,沈却抬手拉扯下来,摩挲了瞬,交给侍卫道:“找找。”
一刻钟后,有侍卫大喊:“王爷!锦缎在此处便不见了!”
看样子,虞锦是绕了一圈后,又改变了方向。
他道:“分开找。”
于是不多久,山间就布满了僧人和侍卫,放眼望去,尽是通亮的火把。
然而虞锦藏在山洞边上,埋头在膝间,是一点也瞧不见,她小腹好疼,好疼,疼得额前尽是冷汗,手心紧紧攥着裙摆一角。
沈却找到此处时,就见月色之下,一团影子缩在洞穴的土墙边上,那抱着自己的姿势,简直苍凉无比。
他心头窜起一股无名怒火,扳指被攥紧。
虞锦正凄凄惨惨地回顾自己还是大小姐时的生平,心想虞时也答应带给她的狼王獠牙做的骨戒她兴许没有机会戴了,也不知道父兄凯旋之际还能不能找到她的全尸。
虞锦越想越心塞
忽闻“咔嚓”一声,面前的枯枝好似被人踩断,一簇火光落在她的发髻上。
虞锦一顿,继而仰起脸,入眼即是一张被火光照得暖黄的俊脸,他就这么垂眼看她,眼睫都不见动一下,让人难以揣摩心绪。
不过,虞锦也没那个闲心揣摩。
她简直如遇观世音菩萨,打了个泪嗝后猛地起身,张开双臂就扑了上去,“阿兄!”
沈却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只听耳畔嘤嘤落泪,梨花带雨。
诚然,虞锦这几滴眼泪极为真情实感,她以为沈却已经回府,她今夜怕是要凉在这荒山野岭。
后怕与惊喜交织,虞锦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双臂收得紧紧的,心头有什么石头突然落地,她哽咽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要吓死了。”
方才惊慌之下反思的种种已被抛之脑后,她又开始不知好歹了。
沈却的怒意被她这一扑给扑灭了大半,但依旧有些胸闷,冷淡道:“你不是走得挺干脆?我看你在这蹲着挺好,我明日再遣人来接你。”
说罢,他扯开那两只纤细的胳膊,转身就要走。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