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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锦这病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翌日热症就已退下,再两日便已大好,只是喉咙干涩发疼,导致她近日来少言少语,要显得病瘦柔弱许多。
她托腮倚坐在窗边,一头乌发似泼墨散下,乌黑的瞳仁盯着湖泊上停留的飞鸟看,甚是无趣。
忽地,“吱呀”一声,窗子也被阖上。
沉溪肃目道:“姑娘,元先生说过您不能吹寒风,小心再着凉。”
虞锦病过一场,精神还未恢复足,拖着懒懒的语调说:“好沉溪,都三月的天儿了,风不凉。”
“那也不成。”反正说什么,沉溪也不许她开窗。
虞锦也不强求,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润润嗓子,嗓音仍旧有些沙哑,她问:“阿兄今日回么?”
闻言,沉溪默了默,这已然是虞锦第六日问这个问题了。
她摇头道:“王爷没派人来传过话,许是近来军务忙,实在无暇顾及其他,姑娘若是挂念王爷,奴婢让人去传个话?”
虞锦轻轻垂下眼,似水的眉间一闪而过地拧了下,自打她病后,好似便没怎么见过沈却,他忙得早出晚归,后来甚至住进了军营,连个影子都碰不着。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沈却是有意避开她。
可这几日他二人关系显然有所亲善,在虞锦眼里,那日城外跳马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了,正是情谊大增的时候,他为何要避开她?
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解释,沈却一定是怕她将病气过给他。
虞锦深以为然,不由扯着耳侧的一根小辫子撇了撇嘴,闷闷道:“不必了,你吩咐落雁每日送些参汤过去,军营食糙,怕顾不上吃食。”
说罢,她强调道:“要每日都送。”
她人见不着他,也得在他跟前现现存在感,以免几日过去,这点薄弱的兄妹情谊就消失殆尽了。
沉溪闻言不由失笑,道:“是,奴婢定让人日日送。”
正此时,屋外传来一阵动静。
虞锦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就见落雁正指挥着侍卫将几个大小匣子搬进船舱内。
她眉梢轻挑,好奇道:“那是什么?”
沉溪回话:“是唐家送来的。姑娘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街巷那辆失控的马车?那车上坐的便是原州长史的独女,幸得王爷与姑娘相救,听闻姑娘病了,唐夫人为表谢意,送了好些滋补的药物。”
哦,听这话应是送了好几日了。
虞锦并不在意,但她目光收回之际,骤然注意到她话里的“唐家”二字。
她迟疑一下,问:“长史独女?是唐嘉苑?”
沉溪惊讶:“姑娘如何知晓?”
虞锦眼皮一跳,还真是唐嘉苑!也就是说,那日在街巷她险些就要撞上唐嘉苑了……?
思及此,虞锦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胸口,道:“哦……上回在刺史府,听魏夫人说的。”
沉溪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说:“前些日子姑娘病着,奴婢便没拿这些琐事烦您,是以就按往日王爷的规矩的办,将唐家送来的礼品尽数归还了回去,只是这唐夫人……实在过于热络,每日都遣人来送。”
话落,落雁推门而进,紧接着沉溪的话说:“何止热络,眼下外头都传王爷当街救下唐姑娘,英雄救美的话本子都写了十几版了!”
落雁握拳,语气便不如沉溪那样和善,幽怨道:“还有这礼,咱们分明也没收下,可外头都传唐姑娘与咱们姑娘私交甚好,可是给唐家镀金了。”
落雁说话并不客气,但理却是那个理。
现下整个原州最大的贵人,无非就是视察军务的南祁王,一旦传出此等不切实际的流言,不说唐嘉苑长了脸,便说是唐家,恐怕都少不得当官的巴结。
闻言,虞锦恍然大悟,这手段好生眼熟。
想当初唐嘉苑为接近虞时也,亦是这般在她身上下功夫,人前与她百般热络,人后便四处传播两人私交甚好的传言,以至于虞时也念在虞锦的份上,还与唐嘉苑说过几句话。
虞锦扯了下嘴角,无声讥讽。
若是从前,虞锦定是十分不能接受被人当成垫脚石,说不准能做出八抬大轿将这些礼品抬回唐家,以此撇清关系的事来,但如今历经几多磨难,加之她十分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身份是假的,于是也懒得在这些小事上多做计较。
何况,南祁王府的光,也不是谁都沾得起的。
虞锦道:“送回去吧,下回再来,当场拒之便是。”
落雁点头应下。
虞锦闷闷不乐一会儿,很快就将唐嘉苑抛之脑后,心思又飞去了沈却那头。
她揉揉额角,也不知这刚刚建立起的兄妹情能经受几日的分离,日日送参汤也不是个事,须得要他时时记住他还有个乖妹妹才是。
虞锦捏着消瘦的下巴,一副认真忖度的模样。
倏地,她目光落在腰间精致的荷包上,不由眨了眨眼。
仔细想来,沈却与她见过的一般王公贵族都不同,浑身干干净净的,只腰间佩戴着块水苍玉,以及拇指上一枚有些陈旧的扳指,那些花里胡哨的俗物是一件也没有。
虞锦想了想,顿时有了主意,她面露喜色道:“沉溪,给我绾发,我要出去一趟。”
话说得有些急,她喉间发痒,又掩唇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