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菀一迈进饭堂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了震,萧明珠和老头还在用筷子打架,一只被啃得很干净的鸡骨头咻地飞过来,砸在她脚边。
见有外人到来,饭堂内静了静,所有人都暂时停下动作,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冷不丁被这帮人盯着看,桑晚菀一时有些无措,清冷的小脸下意识绷得很紧,看着仍是那副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师妹,这位桑仙友醒了,她伤势未愈却执意要辞行回白玉京,我就将她带来了。”丹翠面上有为难之色。
“唐玉斐,谢谢你们救了我。”桑晚菀依旧以长剑做拐站着,她动作缓慢且艰难地向唐玉斐和殷不疑行了个礼,语气听着还有些硬邦邦,“如今我已经醒了,也不欲再在这里打扰诸位,我须回白玉京回禀黑冥宗修士的动向。”
唐玉斐微皱了眉:“你站都站不稳,要怎么回白玉京?”
不等桑晚菀答话,萧明珠三两口将嘴里的东西咽了,接话道:“是啊,万一你在路上出了什么差池,白玉京的人追查起来,将锅扣到我们涧山宗头上怎么办?”
桑晚菀愣了愣,她着急回去,一时没想到这一层。
而萧明珠显然没去留意桑晚菀面上的尴尬之色,他趁老头没注意,眼疾手快夹走了他碗里的肉,同时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说道:“养几天伤再走呗,白玉京离了你又不是不会转了,能碍什么事儿啊?”
桑晚菀:“......”
这人说的话没错,但听着为什么有些许刺耳?
丹翠适时点了点头,含笑说出那句堪称经典的话:“来都来了,先吃饭吧。”
说罢,她拉着桑晚菀在饭桌前坐下。
“吃......饭?”桑晚菀局促地坐在桌前,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她仔细看过了,桌上的饭菜都是普通食材做的,并非灵食,他们是真的在吃饭,就像普通凡人那样。
这涧山宗怎么这么奇怪,修士不都已经辟谷了么?就连......桑晚菀忍不住抬眸望向唐玉斐身侧的殷不疑,对方低垂了眉眼,目光专注且平和,正细致地在替唐玉斐剥虾壳挑虾线,修长透白的指尖此时沾染了些许汤汁。
这还是白玉京那位不染凡尘的仙尊吗?桑晚菀感到匪夷所思,同她印象中的模样全然不同。
她正迟疑着没动筷,桌下,一只雪白的小奶猫喵喵叫着走至她脚边,用脑袋轻蹭她的靴子。
桑晚菀大惊失色,连人带椅子退后半步,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出粗噶刺耳的声响。她直愣愣地看着这只小奶猫,满脸戒备的模样仿佛她才是炸毛的那只。
而小奶猫并不惧人,同她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猫短时间内僵持住了。
“桑仙友,原来你怕猫啊,不好意思,它们每天都是跟我们一起吃饭的。”丹翠向她歉意一笑,伸手抱走小奶猫,也剥了只虾喂着。
“我,我不是......”桑晚菀尴尬到面上爆红,方才的失态让她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她当然不是害怕猫,只是她修仙以来接触到的都是强悍邪恶的魔修,猝不及防见到这样柔软脆弱的生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们弄死了。
“桑仙友,这里不是白玉京,你不用这么拘束。”唐玉斐看着桑晚菀这副如临大敌、百般禁忌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还很有些幸灾乐祸地打趣她,“也不用每天拉了张脸,一副故作老成的模样。”
面具被人戳穿,桑晚菀猛然抬头瞪向唐玉斐:“你什么意思?”
但她此时受伤病弱,脸上可疑的红晕也并未褪去,看着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唐玉斐耸了耸肩,不与她多作纠缠。
桑晚菀本就不是冷面冷情的人,只是因为上一世被好友背弃死于非命,这一世才会将自己裹在冰冷的躯壳里,再不敢同人交心。
每天以面具示人,也挺累的。
桑晚菀见唐玉斐不再理会自己,一股气憋闷在心里却又发作不得。
天道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也从曾经热心赤忱的桑晚菀变成如今心口不一的桑晚菀,可也正因如此,让她变成这副模样的人却什么都不知情,上一世的唐玉斐和这一世的唐玉斐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桑晚菀对如今的唐玉斐已经没有任何恨意了,有的仅是无法说出口的复杂。
冷明远刚伸手舀了碗汤,地面却倏然一震,随后上下左右晃动起来。他手里的碗一时没拿稳,连带着汤啪地摔碎在地上。
萧明珠大惊失色:“地震了!”
老头冷着脸赏他一个暴栗:“震你妹,有人在攻击护山大阵。”
同唐玉斐闹出的动静不同,这次看着像是要来真的。
此时的涧山宗外,白雾如同被烧滚的沸水般翻滚涌动着,虚空悬浮着一道修长人影,黑袍猎猎,无风而动,兜帽下是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来人竟然是仙界遍寻不到的殷景初,对方黑眸如墨,裹含着摄人的肃杀之气,漆黑长袍将他的肤色衬得几近惨白,如尸体般阴冷,寻不到一点人气。
曾经的殷景初还能混入白玉京、同殷不疑以假乱真,如今这二人天差地别的气质却再不会有人认错了,简直走向了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