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寿辰过后,十四小爷被皇上任命勘察京城附近水利,以皇上名义,在经常在京畿一带巡视,忙碌疲惫不堪,这是重任,没人敢怠慢,连日不归成了常事。往日这是太子的差事,可不知为何,如今落在十四头上,周围谣言四起,说太子之位不保,眼瞅着几位弟弟之中,就有取而代之的人!太子昔日的门客,也离去不少,这些势力奸佞小人,只会看风使舵。好歹小爷也不在意,无心与之结交,无论怎样拉拢,他都不为所动,还让人略微放下心来。
好容易得了两天空闲在京城,还常有宴请邀约,可昨天才嘱咐说晚归,谁知居然天没黑就回来,着实让人诧异。
“今儿回来的早啊?不是说,晚上有要事,不回来吃饭什么的?”,轻轻推推他后背,小爷从回来就往床上一趴,脸也埋在枕头里,周身弥漫着沮丧的气氛,好端端的,莫不是在外头遇见什么事情。
“我喝花酒去了……”,小爷脸全闷在枕头里,说出话来瓮声瓮气,听不太清,仔细辨认,好像是去喝花酒了。喝花酒?喝花酒你拿出来显摆什么?!
“喝花酒?喝花酒是高兴舒心的事儿啊,干嘛垂头丧气的?醉啦?被大姑娘迷的没魂儿啦?”,试探了几句,小爷就是没反应,不会是闷晕过去了吧,“唉……,我的十四爷年纪长了,本事也大了,都会跑出去喝花酒了,我是不是该夸你有出息!”,任凭我如何讥讽嘲笑,可他就是不吭声,弄得人起火冒烟,喝个花酒,人家还长能耐了!也没准是枕头上抹胶了,把他脸粘上了?
“澜儿,你哄哄我,你安慰安慰我……”,突然,他从枕头上抬起来,往旁边一移,又把脸埋在我腿上,胳膊揽住我后背使劲晃,今儿是抽什么疯?我一直就没见着他的正脸,难不成,没脸见我?
“十四爷,你去喝花酒了,还要我哄你、安慰你什么?人家那儿的姑娘,个个长袖善舞,知情达意的,没把你哄的心花怒放?”,我就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嘛,撒娇耍赖的,就是不直说,再说,喝花酒这种事,按理,他也不应该拿回家来说,估计其中必有蹊跷。
“讨厌你!”,他还是照旧闷在我腿上,嘴里的抱怨,听着也娇滴滴,这位爷骨子里的小姑娘脾气又犯了,花酒喝成迷魂汤了。
“好了好了,我哄哄你,花酒喝的好,花酒喝的妙。跟我说说,喝花酒是什么场面?好玩吗?姑娘都好看吗?怎么个喝法?”,慢慢轻抚他头发,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哄人,关键喝花酒这件事,他明明是占便宜的男人,又不是被轻薄的花姐儿,郁闷个什么劲儿?
“我明儿有事奏禀皇上,折子还没写,先去书房了,你好好歇着!”,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十四小爷腾一下坐起来,仓惶逃窜,头也不回的冲向楼上书房。把窝在床上睡觉的大花猫惊吓起来,玩命跳向窗台。满眼只见一人一猫四散奔逃……
懒得过问搭理,过了不多会功夫,想起来走走,无意中瞥见顺保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的往楼上书房跑,一脸小心的样子。
“顺保,过来!”,抬手把他叫住,眼瞅顺保呲牙咧嘴,神情惧怕,更断定他有阴谋,“顺保,你上书房干嘛去?”,叫锦云把门堵上,这小太监是十四的心腹,不好好审问,他决然不说实话。
“回福晋话,奴才给爷送杯参茶,让爷……顺顺……顺顺……顺顺气……”,他犹豫了半天,估计在心中措辞,如何才能让人不起疑。
“参茶?放这儿吧。你们爷火够大的了,不用再喝人参茶了!回头冒血!”,拍拍身旁的茶几,顺保端了好半天茶盏,手都开始发抖,现在要给他点下马威。
“顺保,听你们爷说,他今儿喝花酒去了,怎么回来蔫头蔫脑的,在外头没喝痛快?你给我说实话,不然等我从爷那儿问出半点不一样,都有你好看!你也知道,爷从来不和我说假话……”,其实我心里根本没底,十四小爷确实不说假话,他是真话假话都不说,就会虚晃一招,耍太极,让人干着急。
“回福晋话……”,顺保抬眼看看我,使劲咽咽吐沫,可算是下定决心,“其实,爷今儿没去喝花酒。是有位从南方调任京城的官老爷,继夫人听说是当初余杭的花魁。这位官老爷特意让他夫人找来南方的戏班子,还有唱曲、弹琴的大姑娘,请几位爷去听曲、看戏。只是为不拘束,也怕戏班子没见过大场面,心中惧怕,回头唱不好。事先就没讲明诸位爷的身份,为的是让他们听个新鲜。”,顺保前一半叙述的还挺利落,突然就又卡壳了,小心翼翼打量我的脸色,“后来,几位爷就听曲,然后……,然后……,有大姑娘伺候喝酒。有位姑娘不懂事,摸了爷脸一下。后来,爷当时就发脾气了,把那位姑娘推地下也就罢了,爷把腰牌拍桌上了,说‘放肆,退下’……,后来,在场人都傻了,几位爷和官老爷都不知如何是好。听闻官老爷和九爷交往甚密,九爷面子上挂不住,就把爷轰出来了……”,顺保每说一个字,我都觉得羞臊一分,十四爷是得喝参茶顺顺气,他当时肯定犯了‘沾不着’少爷的脾气,结果把九哥吓着了,所以让他哥哥给轰出来了,傻透了,这帮人都傻透了,脸都丢尽了。
“成了,你退下吧。这事,我不会告诉爷,往后别再提起了。”,挥手把顺保打发出去,看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其实我何尝不是松口气,简直是混乱不堪。
悄悄上楼进书房,看见小爷倒是乖乖在写奏折,估计借此忘记方才的耻辱,清心寡欲一下。
“十四爷,我想和你说个事,以后,你能不能别再出去喝花酒了,千万别去了,算我求你了……”,真的别去了,我在真心祈求他,‘沾不着’少爷,简直是现我的眼。
“澜儿,你吃醋了吧,你不高兴了吧?我就知道,澜儿最好,天底下只有澜儿对我好。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花酒,再也不去喝了……”,小爷撂下笔,将我揽过去,眉开眼笑,喜形于色,顺便借这个台阶,给自己留了个面子。
“对对,我吃醋了,心里难受,求你了,别去了,以后千万别去……”,再反复叮嘱了几句;唉,现不够的眼,丢不尽的人,我的‘沾不着’少爷,叫人可怎么好?
后来,我把喝花酒这件乌龙事,告诉了沁玥,九福晋当笑话听,笑的前仰后合。
“我十四弟多好啊,嫁这样的男人,此生无憾。洁身自好、正人君子,对你忠心耿耿,真让人羡慕。不像你九哥,不要脸,肯定他撺掇怂恿听曲、喝花酒,臭不要脸!我说他那天怎么黑着脸色,老老实实早早回来呢。活该,在外头受了挫气,我十四弟真棒,就该让你九哥瞧瞧,什么才是男人!”,沁玥每次唾骂挤兑九哥,都特别来劲,兴奋的不得了。
“你就这样欺负他,不怕他跑了?我九哥最可怜了!”,我总觉得沁玥对九哥一直很不屑,忍不住提点几句,九哥多不容易啊。
“嗯?欺负他?没有,我多惯着他啊!他不会跑的,跑不动,四体不勤,骑马都骑不利落……,哈哈哈哈…………”,结果九福晋完全不当回事,趁机又挤兑一番,好吧,两口子绑一起,怎样都是过日子,没准人家九哥喜欢这调调,太在乎、约束他,反而适得其反……
五月太子生辰,虽不讲求大肆庆贺,可样子还是要做足,之前得罪他太多次,连动静都没见,反倒心里不踏实,觉得以他的性格,决然不会善罢甘休。
早先就把贺礼差人送到他府中,唯恐借故怪罪。谁承想,他倒把拜帖送到府上来,说五月初三正日子,邀十四和我去他府邸赴宴,务必到。拿着拜帖只觉得有千斤重,这里头肯定没好事,借口有孕在身,推辞多少次,可每拒绝一次,拜帖就再送来一次,每次送贴的人,身份都比上次高,我看再这样下去,他就快亲自登门了,照这情势来看,说鸿门宴也不为过,他到底要干嘛?
无论如何,不能再拒绝,不然就招惹大祸,硬着头皮和十四赴宴,还好现在身子还不明显,不会太劳累,仔细小心些便是。
人来的真齐全,看来太子发话,谁也不敢不给面子,他到底要打什么鬼主意?
筵席之上,太子得意洋洋,举杯受贺,志得意满,看样子他今儿心情大好,可他越这样,我就越惶恐,好像爆竹上的捻子,已经开始点燃……
饭吃的平平静静,本想借口身体不适,赶快告辞,可偏偏他又百般阻拦,愣是不让走,念及十四自己在这里,我也不放心,索性就留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宴席过后,听戏看舞,众人竟心照不宣的漠然无语,看来谁心里都悬着块大石头,生怕掉下来砸着自己。
夜幕低垂,明月高悬,袅袅之音曼妙响起,一位面容极其精致的姑娘,抱着琵琶从舞娘身后翩然而至,坐在正中,轻吟低唱,众人却无心赏曲,各怀心思。暗暗感叹,太子真是好艳福,色艺双绝的姑娘,必是他费尽心机弄到府里来的。
“十四弟,我这奴婢,可好?”,太子突然和颜悦色凑到十四身旁,谄媚的口气,让人听了浑身发冷,好不好,他为何要问十四。
“太子殿下的内眷,臣弟不敢贸然评价。”,小爷冷若冰霜,话说出来客气至极,半点面子也没给,噎的太子好不尴尬。
“哎,此言差矣,只是我的一个奴婢而已,何谈内眷,她身份卑贱,根本不够格成为我内眷!”,太子阴阳怪气,给那位姑娘贬损一番,只见唱曲的姑娘脸色陡然一变,掩不住的失望落寞,可见太子的薄幸寡恩。
“臣弟唐突……”,小爷仍是不动声色,口气冷冷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势。
“别这样说,十四弟,我听闻你家中人丁冷落,心中甚是挂念。这奴婢姿色标致,平日里颇为善解人意,择日就送到你府中,给你添一门妾室。”,太子连问都没问十四的意见,开口就做了主,看来他蓄谋已久,在这儿等着。
“这如何使得?太子殿下,莫要和臣弟玩笑!”,小爷听闻此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想来他根本没料到太子会出此下策。
“有什么使不得?我是有心疼你,你还?不领情了?”,太子挑挑眉,料中十四会拒绝,所以他也阴沉了脸色,两人开始较上劲。
“臣弟差务繁忙,且需在功课学问、武艺骑射上再下心力,不负圣上重望。无心纳妾分神,望太子殿下见谅成全!”,小爷眉头蹙起,已经开始不耐烦,推脱之意愈发明显。
“好个不负圣望?小十四,你从小就会撒娇,吃香喝辣,好处一样没落下。现在年纪长了,倒是更乖巧了,敢在我面前逞威风!炫耀皇上器重你!差事繁忙?你还不如直说,太子的位子,迟早是你的!”,太子这话,震惊四座,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臣弟绝无此念,太子殿下误会了……”,结果太子挺激动,十四小爷还是稳如泰山,压根没拿他当回事,全是敷衍客套之词。
“我误会了,好啊,这就是说,你心里还是臣服我的太子之位!忠心不二了?好啊,那你就把这奴婢娶回去,我就信你方才之言!”,太子咄咄逼人,借机要挟,厚颜无耻,让十四娶他的奴婢,就是摆明了往你脸上抹黑,公然羞辱,方才他口口声声说这女人身份下贱,不配做他内眷,如何就要十四娶回家?显见的,是说十四身份低贱,才配娶这奴婢……
“臣弟只对当今圣上效忠臣服!太子殿下言重!纳妾,臣弟决然不肯答应!还请太子殿下自重,不要强人所难!”,小爷站起来,抓住我手腕,似乎是要拂袖而去,估计他已经快压不住怒气。
“大胆,你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小十四,你现在翅膀硬了,有主心骨了,我好心为你着想,未免太不识抬举,纵然今天你拒绝纳我府中侍婢为妾,明日我奏明皇上,将她赐给你,倒看你会不会抗旨?看你如何效忠臣服圣上!”,太子愈发得意,看来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太子殿下,我立誓今生再不纳妾,大丈夫信义重于天,何苦非要苦苦相逼,强人所难,让我自毁誓言,失信于人!”,十四听闻他要奏请圣上赐人,将语气略微放缓,且希望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哼!立誓?不纳妾?失信于人?少说这些堂皇之礼,惹人笑话!你对谁立誓?必然是对老婆立誓,我看你效忠圣上是假,效忠你老婆是真,哈哈哈哈哈哈!小十四,怨不得人家说,你喜欢和咱们八爷腻着,就连怕老婆都有样学样,窝囊到一块去了!堂堂男人,传出去都让人羞愧!”,太子笑声嚣张,指着十四,言语放肆事态,平白给人看笑话,隐隐觉得小爷在极力隐忍怒气,对太子的行为已经漠然无语。
“信守承诺,问心无愧!畏权怕势,苟且偷安才真叫窝囊!太子殿下,您失态了……”,以前就说过,十四小爷有个毛病,别人越是慌张,事态越紧急,他反而会很镇定;就如同现在,他不怒反笑,对方才太子的刻意激怒羞辱,充耳不闻,反衬的太子如同跳梁小丑,毫不知身份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