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十四小爷真的来了余杭,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慌乱,心快要跳到嗓子眼,算不准他此行目的为何,忐忑不安的情绪快要把我淹没。
站在正厅中央,尴尬不知如何反应,可人家就是低头品茶,连搭理我的意思也没有,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他不露声色,祖母和阿玛都不好冒然开口,谁知这位皇子脾气秉性如何?对自己家的姑娘持怎样态度?
突然心头浮起个疑问,十四来余杭?阿玛干嘛要跟来?这不节外生枝吗?肯定是小爷犯糊涂,以为我回娘家就得去江宁投奔父亲,甭管往后要如何处置我,反正他肯定冒冒失失去了,惹来完颜大人郑重其事的礼遇,他明明不善对付,还要死撑面子,保持皇家威仪。这从江宁到余杭的一路,不定多懊丧悔恨,想到这儿突然笑出声来,真是个傻瓜,叫人说什么好?
我这一笑不要紧,他还真抬头了,挑起眉满脸不可置信,长叹口气,凑到我面前,傻怔怔盯着我的脸相面。“滺澜,你在府里养的那些宝贝都死了,没人管,饿死的。三哥送的仙鹤、四哥送的鹿、五哥送的孔雀、七哥送的马、八哥送的墨猴、十哥送的鹦鹉,都饿死了……”,声音不大,可开口就是莫名其妙的话,总觉得他特别得意,难不成十四爷是专程来把我气死,再回京复命不成?
“你凭什么不喂啊?!讨厌!不喂食当然要饿死了!赔给我!”,一阵急痛攻心,那可是一个个生命啊,居然轻易就都没了?他还说的若无其事?
“爷又不是奴才,凭什么要帮你喂?你养的,你都不管,不闻不问甩手就走,主子都不在,谁管它们死活。对了,十二哥送的猪,你最喜欢的猪,被爷烤了下酒吃了!”,看我焦急懊恼,他似乎喜不自禁,嘴边挂着欠揍的笑容,一个劲往前凑。
“胡说!骗我的吧?我临走时嘱咐小东子照料了,他不会忘记的!”,小东子向来尽职尽责,如何我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能玩忽职守把动物都饿死,肯定是十四气我胡编的。
“小东子?你的狗奴才?被我撵走了!府里福晋跑了,他都不张罗来奏报,还把不把爷放在眼里?!”,十四提起小东子颇为不屑,难不成因我的事儿,小东子受了牵累,真被撵出去了?
“你少含血喷人,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娘娘命我回娘家思过,你明明一清二楚,与小东子有何干?!他一个小太监,又没有积蓄,你把他撵走,怎么过活?”,对眼前的十四简直怨愤到极点,我才离家几天,他把府里简直折腾的乱七八糟。
“滺澜,不得无礼!”,阿玛又站出来教训我,难道他看不出自己女儿正被恶人欺负吗?皇权礼教有这么重要吗?还不趁着十四小爷现在势单力孤,把他扔后院池塘里喂鱼算了。
“哎,人家小两口有话说,你何必添乱?哈哈哈,十四爷,你和滺澜打从见面就亲亲热热聊个不停,什么事这么开心,让老太婆我也听听,乐和乐和。”,祖母出面及时将阿玛劝阻,他不敢忤逆老母之命,恨铁不成钢的长叹口气,退到一旁。祖母一定对眼前的情势心知肚明,所以才打圆场,此时她正笑眯眯的望着我和十四。
“老太太,您误会了,谁跟他亲亲热热……”,虽是劝架,可祖母的话也说得太露骨了,明明我和十四在针锋相对。
“让老太君见笑,确实是我与福晋多日未见,心中离情别绪颇多,忍不住倾诉衷肠,一时未曾顾及场合,还望您见谅。”,哎哟喂,十四爷皇家出身就是不一样,明明言语尖刻的欺负我,转头对着我祖母就换了副嘴脸,乖巧温和、彬彬有礼,话也说得妥帖恰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哈哈哈,十四爷言重,你们夫妻多日未见,情难自已也是应该的,倒是我们该避讳……”,祖母顺势接的话,让我差点被口水呛死,谁和他情难自已,明明是忍不住吵架。
“谢老太君不怪罪,既然我人已到余杭,不便多叨扰,还望老太君成全,令我将福晋带回在余杭别院暂住,此番出行仓促,失礼之处,盼您见谅。”,十四紧紧攥着我手腕,听话茬是要把我带走?余杭别院?他在余杭有别院,我却全然不知情?看他诡计多端,不会背着我家人对我严刑拷打吧?祖母,您明察秋毫,可千万别中了此人计谋!
“十四爷太客气,滺澜虽是完颜家的姑娘,可她嫁了人,就是该遵三从四德,听凭夫家安排,人您尽管带回去就是。可现在时辰尚早,等回别院收拾歇息妥当,晚上府中已备下宴席……”,老祖母站起身,笑容慈爱的邀请十四小爷晚上来我家做客吃饭,明明说好,他来了就给轰出去,可眼前的情势看来,全成了泡影,祖母恨不得把我推出去。
“哎,哎,我还有话讲,我在家里住惯了,不愿意……”,虽然我挣扎了,辩解了,努力了,可谁都装作没看见,任凭十四将我挟持着带出了府,心中默默流泪,这混小子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十四,我的猪,真被你烤着吃了?我最喜欢的花纹猪?你也真下的去手?骗我吧?”,“十四,我的花儿怎么样了?不会被你都拔了吧?还是枯死了?你知道黄金桂我种了多久?要是……”,“十四,鹿真的饿死了?四哥会跟你玩命的,当初肯定是忍痛割爱送的!你敢给饿死?”,“十四,小东子……”,诸如此类的问题,我窝在十四小爷的马上,问了十万八千个,可他就是一言不发,根本没搭理回应的意思。
原来他还真有个别院,就离我家不远的西湖边上,骑马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白墙青瓦,水气氤氲,一派江南风情。
别院干净轩敞,没来及看仔细,下了马,就被他倒挂扛在肩膀上,在下人仆妇的注视下,堂而皇之的穿过整座别院。羞愧之情瞬间我席卷,除了闷头不吭声,别无他法,十四爷,我是你嫡福晋,不是偏房小妾,以后还要留着威严、脸面管奴才呢,你这样让人情何以堪……
“谁都问了,连猪你都牵挂,可就不关心关心我怎样?”,小爷路上牙关紧闭,直到进了后院厢房,才被他抵在墙上,开口就是斥责。连猪他都要计较吃醋,把自己当什么了?
“十四,你这别院连仆妇、下人都有,我从来都不知道,居然瞒的如此隐秘,回头来个金屋藏娇,我都蒙在鼓里!”,说起来,我才一肚子气,十四居然都没透露过,他在余杭会有别院,空置也罢了,赏玩器物、家具床帐一应俱全,谁知怀着什么坏心思。
“你再折腾、胡闹,我就把你休了,养在别院里金屋藏娇,看谁找的到!傻丫头,这是好多年前圣上钦赐的宅邸,我自己都没来过,这回到余杭,连夜让奴才和看院子的人收拾出来的,难道你看不出东西好些是新置办的?”,他说出话来就没正经,不怀好意的往前凑,弄得人脖子痒痒的。
“知道你想休我,娘娘求圣上下旨没有?”,回想起在京城德妃永和宫的遭遇,心头愤懑难平,哪儿这么容易就饶过他,探探口风才是真,到底是不是他将我厌弃,处心积虑要休妻。
“休不了!你想跑哪儿这么容易?娘娘已经绝了让我休妻的念头!而且,浅香也永远都不会被扶正。我说过,这辈子我嫡福晋只有一个,此生此世,绝无第二人!”,被他揽在怀中,下颌放在我肩膀上,誓言情话说的动听,可就是不讲明白事情真相。
“别闹了,你顶撞娘娘了?”,将撒娇耍赖的小爷推开,德妃打定主意要废了我,十四到底用什么办法让她死心?若真是莽撞行事,德妃肯定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回头变本加厉惩治。
“我说你怀儿子了!休什么休?”,明明在娘娘面前信口胡言,撒下弥天大谎,这位爷居然还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