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不要,我心里都明白,着什么急?你府里倒是没有妖怪,只是我自己不成器,进不了贝勒府的门槛。四嫂讲求规矩、礼数,持家严格,我这模样不天天惹她生气?偏她又正直、温柔、和善,不会背地里整治人,给小老婆下绊儿。若我真去了,恐怕四嫂会暗暗叹气埋怨,爷是从哪儿找这么个祸害放在府里的?”,跟四哥相处,要懂个诀窍,越把自己放在谦卑的位置,他才越赏识喜欢你;不着痕迹的贬低退让,他才能把你记挂心里,才想反过来回报你。
“哈哈哈!豆苗,你还知道自己不成器?挺好,人贵有自知!”,就知道他喜欢这调调,贬损我几句,又趴桌上了,笑的得意洋洋,让人无可奈何;整整大出我十岁,半点宽容忍让没有,跟孩子一样,嘴里占点便宜,就能如此神采飞扬。
“是,好歹我还有点能耐,真巧,全让您看出来了。那天,我遇着您的侧福晋了,真漂亮……”,明明娇宠年氏,让权贵、坊间传的神乎其神,贤妻美妾在侧,还来招惹别人,实在弄不懂他的心思。
“侧福晋?谁?年惜玉?嗯……,确实漂亮,不仅人漂亮,还温婉懂事,比豆苗强多了!”,原来年氏真名叫年惜玉,可他夸自己妾室不要紧,莫名其妙又贬损我……
“比我?什么叫比我?干嘛和我比?我……,算了,是比我强多了……,既是如此,您何苦费周章把我找来,让侧福晋给您画不就成了?”,又不是同为他的妾室,犯得着和我比吗?的确我做不到年氏那样的玲珑周全,可破烂幺蛾子他倒都想起我来?
“豆苗……”,屋里气氛瞬时尴尬起来,冷冷清清再没人讲话,眼瞅我不再言语,他又开始叫。
“豆苗,你是不是吃醋了?不高兴了?”,见我不接茬,他反倒凑在近前,撑着桌子,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反复打量,笑的谄媚促狭。
“没有!我犯得上和您的侧福晋吃醋吗?不乱了章法?”,没那闲工夫和气力去跟他的妾室争宠,家里那两个母老虎,就够让人闹心了!这人净胡说八道,透着现在没外人,由着性子撒花儿。
“可有件事我一直憋闷在心里,当初我确实想要人,想的快疯了,你信吗?我若是说,我从一开始就想要,但这个世上唯独我没资格要,你会信吗?我常常在想,若不是那该死的在信里和我说,‘老四,这事就靠你了’,会有多好?若不是他离开余杭的时候,说让我务必把你娶进他府里,是不是我就犯不着这样为难自己?这些你都信吗?你可知他最后为什么没有……”,才说着逗闷子的闲话,他却自己和自己较劲,情绪激动起来,几句肺腑真言如晴天霹雳,把人吓的惊惧万分,浑身冷汗直冒。
“您这是胡说什么呢?!”,赶忙用手捂住他的嘴,每次都是半真半假的玩笑,从来没见过他吐真心话,两个人相处,从来都是他掌控局面,性情飘忽不定。谁知这会子尘埃落定、木已成舟了,他却说出这番要人命的大逆言语,中邪了,还是失心疯又犯了?
“这没旁人,我也没有胡说,这话,从今天起,我再不说半句!可我想让你知道……”,手被他从嘴上拉下来,反握在手心里,眼神炙热,烤的人心发烫。
“那就忘了!前尘旧事都是场梦!老天早就安排好了,我本来就不成器,在您身边日子久了,兴许您就厌烦了……”,慢慢把手抽出来,该忘的不忘,对谁也没好处。
“确实是场梦,可这场梦,还没来得及去细琢磨,就醒了……,豆苗,我想要个人陪我说说话。”,说起过往,他总神情恍惚,温柔回忆经不起细品,支离破碎的面目全非会刺痛你的眼睛。
“想说话,现在也能陪您说,没什么不一样的……”,除了仓惶敷衍,再想不出其他法子来应对。
“你自己觉得一样吗?!”,这句话他回的倒快,犀利的棱角像刀子似得磨人,终归还是不饶人的刻薄性情,纵使卸下防备,也绝不肯吃亏。
“那您要我怎么办?”,看他这样,我反倒笑出声来,这才像他,滴水不漏,浑身上下都是掩不住的锋芒。
“豆苗是个好姑娘,在余杭我就发现了,回到京城更是放不下,可豆苗在我眼前嫁人了,好一阵子,我都刻意回避。只是豆苗,你说自己没法待在我身边儿,会招我生气,那他呢?你待在他身边,就成器了?就心甘情愿了?”,他话虽说得不明所以,可我却心知肚明,到底他是意难平。
“我招他生气,他也招我起急,两人算是扯平了,才好和和顺顺过日子……”,十四小爷脾气秉性捋顺了,比他好伺候,两人全然不是一码事,叫我怎么回答?
“豆苗喜欢他吗?”,他攥住我的胳膊,凑到近前,两人怔怔相对,逼问真心话。
“我啊……”,这话说出口多让人难为情,还在琢磨措辞,他却转身走了。
“算了,我不想听!”,情境就如同余杭城完颜府的假山石后,他有心逼问我真实心意,却没胆量听完。
“豆苗,今儿不早了,你回去吧,这样子你带回去,回头做好了,我差人去取。”,他轻叹口气,理理情绪,终于开口放我回去。
“做好?做好什么?”,对他的吩咐,我根本莫名其妙,还要差人来取?什么破玩意又让我去弄?
“狗衣服,还能是什么?”,他神情茫然,因为我的傻愣询问,似乎又有恼怒的征兆。
“狗衣服!还要做好!我哪儿会做针线活儿啊!”,将画好的样子放在一旁,忍不住高声争辩起来,他真看的起我,自己从没针线女红的本事。
“怎么你世家千金出身,连针线女红都不会?那当初是谁做的?”,他居然还审问起来,明显觉得我在撒谎推脱。
“丫鬟啊,我的丫鬟啊!谁规定世家千金都要会做女红,那是裁缝千金!我不会,我家是按着状元的能耐把我养大的,根本就没往贤妻良母上琢磨……”,不由得讥讽他见识短浅,别和我提女红,提就烦躁起急!
“还犟嘴,还状元,那你有本事去考啊?成了成了,我现在觉得,你没进我府里挺好,你没把四福晋气死,先把我气死了!”,我不会针线活儿,居然能惹得他如此恼怒愤慨,着实令人惊诧。
“您不是缺陪您说话的人吗?还是缺裁缝啊?”,自己方才表白的肺腑之言,转眼就变了味道,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行!你有本事是吧?样子你带回去,你也好,丫鬟也好,给我做好送过来,要不你等着好看!”,果然,我就不该去辩解,将他彻底激怒,指着我大声斥责威胁。
“哦……,四哥息怒,我回去就让丫鬟做。”,好不容易才得令脱身,哪儿敢不低头认输,这人不占上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唉……,澜儿就当给我帮我忙,这事儿我也不好告诉别人,就是自己弄着玩。天色不早,你快回去吧……”,他语气沉痛,不时伴着叹气,神色还怅然若失,可我根本无暇去顾及许多,反正他的性格脾气总是风云变幻。
太阳渐沉,再不回去,恐怕就不妙了,匆忙和四哥告辞,一路小跑回到下榻院落,才迈进院门,就见锦云神色焦急的迎上来,“我的姑娘,您不是告诉我,就到旁边转转吗?怎么这会子才回来?爷早就回来了,到处找您,急的不得了!”,不由分说,拽着我袖子就往屋里拉,看来我今儿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