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院落不大,只有三间正房和两侧的厨房、柴房,角落里还有一个棚子,搭着竹帘,看不清是干嘛的,像是放杂物的。摊主让我们在院子里站了不多时,便从屋里找出了我说的那个发夹,“公子说的可是这个?”,他将发夹递到我手上。“正是,多少银子?我们赶时间,你赶紧报个实数。”,不想和他废话,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着落呢。“公子也是痛快人,给二十两银子便是。”,他笑嘻嘻的伸出两个手指。“你欠揍啊!二十两?你知道教书先生一年挣多少银子?二两!你这么个破玩意,要二十两,黑心肝的东西。快说!”,这摊主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见我有心要,便开始狮子大开口。“哟哟,公子饶命、饶命。我这不和您逗呢吗?二两,二两银子,绝对实价。”,他还是伸出两个手指。“哼!骗子!”,我心知这也不是什么实价,但鉴于眼下没时间和他蘑菇了,还是决定就给他二两银子赶紧走人。
正当我在低头从荷包掏钱的功夫,草棚里却突然钻出一个人,“贼人!欺负我爹爹!吃我一剑!”,只见虎子拿着一个破铁剑,以极快的速度从草棚里冲着我飞奔而来。我被金少爷拉到一边,只见他连佩剑都拿出来了,估计也是被吓了一跳。“放肆!”,金少爷一脸严肃的用佩剑指着虎子。他这么一下子,不仅把虎子吓得直发愣,连我都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这位爷发起威来,好大的气势。“好了好了,孩子不懂事,这位公子别介意。去!虎子回屋去!”,店主却毫不慌乱,只见他轻巧的将金到情的佩剑扒拉开,并严厉的呵斥了虎子。
虎子受了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低着头往堂屋走。可他走不要紧,那个破剑实在让人蹊跷。“虎子慢着,哥哥不是坏人,和你爹爹逗着玩呢,哥哥还救过你不是?你忘了?来,给你糖吃。”,我快步追上虎子,假意和他套近乎,观察着他手中的破铁剑。那一看就是一把没铸好的残次品,这就是说,原来铸剑的人,有可能就在眼前了。“虎子快进去!”,摊主的声音急躁起来。我回身冲金到情一使眼色,他也立刻会意,快步向草棚走去。“摊主,我还没付钱呢,您忘了吧。”,我将摊主肩膀一拍,拦住了他阻止金到情的脚步。眼看着草帘被一把掀开,铸剑的炉子、台子、工具、材料,一应俱全出现在我们面前。“嘿嘿,随便玩的。两位没事就请回吧。”,摊主将帘子放下,脸上虽还挂着笑容,却已经让人感觉出了寒意。我将二两银子递给他,便赶紧推着金少爷出了院门。此地不宜久留,看那摊主不像一般人,惹恼了他,不定会使出什么阴招,穷寇莫追的道理,在哪儿都适用。
我和金到情一路狂奔出了小巷,确定安全之后,两人便坐在一个墙根下,踹口气、歇歇脚。“如今铸剑的地方也找到了,我劝你啊,如果有方法,不如早将这摊主擒了。看他的样子,不是被灭口,就是自己潜逃,好不容易找到的路,千万别被断了。”,我说出心中的恐慌。“我看看能不能想些办法吧。随风,要是没有你,这件事恐怕不会如此顺利。”,这是金少爷第一次对我表示了肯定和感谢。“那倒没什么。既然遇上了,也不能让好人平白受了冤屈。但是,我可提前告诉你,若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这件事就只能靠你自己去完成了。”,我和那个十四阿哥成亲这么久了,虽说他还没来接我回府的意思,但是保不齐哪天皇上会想起这件事。所以先和金少爷垫下话,让他有个准备比较好。
“你怎么总说自己会突然不见?就算是要外出谋生、闯荡,也该打个招呼不是?这是什么道理?”,他似乎对此很不解。“实话说吧,我现在前途未卜,在等一个消息或者指示,来决定我以后的去路。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何时会消失。而并非我不愿告诉你。”,说起来,我今后的日子,的确令人堪忧。“你不会是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吧?!或是那些个什么意图复明的反贼?”,我这边还在惆怅自己的后半辈子,人家金少爷却突然警惕起来,上下左右的审视我。
“说什么呢你?!我对大清朝和圣上可是忠心耿耿。还反贼?你也真能想的出。我和你解释不清楚,反正我不是什么要犯,也不是什么刺客。我说的,是家里头的事情;你别问了,我不会说,也不能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要再逼问我,就有点不厚道了。“成,我不问了。你要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直说。”,金到情使劲拍拍我的肩膀,仿佛我就是他的结义小弟。
“说起来,你也没告诉我真实身份不是?你真叫金到情?我才不信。成了,我不感兴趣,也不想问。但愿这案子能顺利的水落石出,我也算没白跟着费力气。”,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明明自己也没说实话,何苦一天到晚刺探我的身世。
“你今儿是怎么了,怪里怪气的?我告诉你我是谁,我……”,他想了一下,似是有意要袒露他的身份。“哎,算了算了,别说了。要说也等案子结束再说吧,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突然觉着有种不安向我袭来,赶紧慌忙将他制止。
“你怎么跟个姑娘似得,还耍小性儿呢?刚刚还买发夹子,哎,你不会是女的吧?”,金到情这句玩笑话差点让我惊得肺都吐出来,他这个人看似漫不经心,却经常蛇打七寸,出人意料。“你欠揍啊!你才女的呢!”,此时我脑袋一片空白,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态度,掩饰自己的心虚。“说两句玩笑,你还急。哟,你看,还有耳朵眼儿呢。还说自己不是女的?真的,你告诉我实话吧。”,他满脸促狭的笑着朝我靠过来。“我们老家的风俗就这样,男女都扎耳朵眼,我打南方来的。”,估计他这样的世家公子,对民间习俗了解甚少,所以随便和他打了个马虎眼。“这样啊,你老家哪儿的啊,还有这风俗?”,他像是有点相信了。“可远了,山里乡下,说了你也不认识。”,看他没完没了的追问,我只能继续敷衍。
“其实你要是女的也没事,哥哥娶你就是了。”,谁知他却嬉皮笑脸的开起了我的玩笑。我要真是个男人,此刻就打断他的鼻梁子。“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揍你。就算我是女的,也不会嫁给你。您都仨老婆了,不嫌多啊?”,挥挥手拒绝了金少爷的美意,他还真是到处留情,娶老婆上瘾是怎么着。“那有什么,我专宠你就是了。”,他仍是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可别!你那妖怪大老婆那么歹毒,不出三天我就自挂东南枝了。”,想来他也只拿我当朋友在打趣,没必要太过计较。“哈哈哈哈,说的是啊,随风真聪明。”,看来他也没当真,仰头大笑起来。我倒没觉着这事儿有那么好笑,金少爷是不是被怪物老婆逼疯了……
之后案情再次陷入胶着状态,丝毫没有进展,而且金到情还带来了更坏的结果。摊主一家全部遇害,尸首被人从京郊四十里之外的荒地里找到了。虽然,法海被关在牢里没有作案可能,但遗憾的是这条线索彻底断了,少了重要人证不说,又平白搭上三条无辜人命,看来凶手已经慌不择路。
我心里有点难过,虽然摊主不是正人君子,可毕竟有过几面之缘,而且我还救过虎子,这下都白费了。更可能是因为我们去找他,才引发了他的暴露。几天我都陷在一种失落的情绪里,金少爷一边劝慰我,一边还在胡说八道,说什么我像个姑娘一样多愁善感,让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坏消息仍然在接踵而至,烨贝勒家里要求赶快结案,说什么总是停尸,对老贝勒不敬等等。
如此一来,法海就算不死也是流放的大罪,听说圣上震怒,要严办此事,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其实,世事往往就这么奇妙,这些事情一出,刑部也觉得有些蹊跷,表面上答应了要严惩法海,但据说暗地里已经在追查铸剑师傅一家遇害的真相,因为明摆着是有人灭口。另外,犯人如此叫嚣,最大的疑点就是他们想赶快毁尸灭迹,那也就意味着,尸首有问题,很可能答案就在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