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果然挨了锦云好一顿数落,此时那个案子像团乱麻一样纠缠着我,也就没心思和她再多做解释。次日午后,尽管我早早就出了门,等赶到那个约定的客栈门口,却发现金少爷早就到了,看来他只要认识路,就还算守时。
两个人再次像唱戏一样打过招呼,金兄、贤弟的客套了一番,就赶紧去找昨天那女人进去过的破院子。院门口仍是那般冷清,等了半天都不见有个人出来,显得有些诡异。我和金到情商量了一下,决定进去探一探究竟。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位中年妇人正提着两大桶水往外走。我赶紧快步迎了上去,“这位大婶,劳烦请问您,这里……”,还没等我客气的打过招呼,就被她恶狠狠的斜眼瞪住。“你叫谁大婶?!怎么说,我也就是你们的大姐而已。”,她似乎很是恼怒,额头上的筋都鼓了起来。听见她这话,顿时就感觉我和身后的金少爷都快吐出来了,这位大婶怎么也四十开外了,而我和金到情都是十几岁而已,加起来估计都没她大,凭什么要叫她大姐?!
强压住内心翻滚的恶心,再次冲上前去,“姐姐,您拿着水真是怪辛苦的,让小生代劳吧。”,满脸谄媚的笑着,为了真相,我决定抛弃尊严,顺手接过大婶手里的水桶。谁承想那水桶不是一般的沉,我刚接过来,就‘咚’的一声砸在地上,水洒了半桶。心想这下完了,不仅问不到真相,还会被胖大婶打死,看她的体量,三个我和金到情加起来都打不过。带着必死的心情,缓缓抬起头,等着大婶的制裁,却见她正在笑眯眯的看着我,这是什么情况?“哎哟,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是干粗活的料儿,小嘴儿倒挺甜。说吧,要问什么事。”,她边说边向我凑过来,似乎要掐我的脸,赶紧向后一闪,她没有得手,只能悻悻的提起水桶,走向墙根一片丝瓜秧子地,拿水瓢给地里浇水。
我赶紧一路小跑的跟过去,后面的金少爷也不慌不忙的迈着方步走过来。“姐姐,这院儿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指了指旁边的院落。“怎么?有事儿?”,胖大婶警惕的看着我。“唉,没有。说来怕您笑话……”,我低头略作为难状的摇了摇头,“我府里有个侍妾,家境十分贫苦,自我将她收为侍妾,一心一意的好吃好待。谁知,她近日似是有些心事,行动也有些异常。我心中虽疑惑,但也未曾责问,仍是如之前那般善待她。谁知仆人来报,说见到她不日前,曾经偷偷溜出家门来过这里,我心中难免打鼓。可怜我一片真情,不要付与了那东流水啊……”,我随口编了个模棱两可的故事,看能不能引大婶说出些什么,纵是有差错,我也只推说仆人看错便罢了,不会有什么闪失。说完,继续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叹着气。
大婶先是愣愣的看着我,又围着我绕了几个圈子,吓得我汗都快下来了,又不敢动,只能愣愣低头站在原地,表演一个痛心的丈夫。“哎哟哟,啧啧啧啧,守着这么个玉雕一样的痴心人儿,还能有外心?我看你说的那个蹄子,不要也罢,打一顿撵出去吧。”,大婶似乎相当愤愤不平,说完还狠狠的啐了一口。心想,您到接着往下说啊,不必替我瞎操心。“唉……,好歹念及夫妻一场,我不忍就此冤枉了她。”,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咳,还冤枉什么啊,你可知道这里面是干什么的?”,大婶看来上道儿了,神秘的朝我凑了凑。“干什么的?”,我也低头将耳朵凑过去。“姐姐是心疼你被那骚贱人骗才告诉你的,这里头啊,有个王神医,一般人不都不知道这地方。他啊,专门暗地里替人打胎……,我看八成啊,你府里那死贱人是怀了谁的野种,怕被发现,才走了这条路!”,大婶说完,还愤愤一拍巴掌。
“好啊!趁我前些日子随家父出门做生意,她竟做出如此不要脸面之事,看我回家不责罚她!”,我假装气的浑身哆嗦,内心的小人儿已经雀跃的跳了起来,大情报啊大情报。“小哥儿,我看你仪表不凡,何必跟这个小浪娘们生气呢,不值得。”,大婶趁机拍了拍我的手。可恶!还是被她占了便宜。
就看这时,一直闷在旁边看好戏的金少爷突然出现在我和大姐中间,伸手将我俩分开。“贤弟,既已弄清事实,不如快回家处理才是。”,说罢,他拉起我转身大步离去。“姐姐,谢谢你,小生就此别过。”,我边被金到情拖行,边冲胖大婶告别。“哎哟,还来啊小哥儿!”,她似乎也很高兴,挥着水瓢和我招呼。可我心说,就这破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
被金少爷快步拖行了几条街,确定已经安全,他才将我放下。“你演的挺上瘾啊?”,他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看着我。“废话!没我的牺牲,能套出话吗?!”,我纳闷这个帮不上丁点忙的少爷,此时还有心责问我。就见他也不答话,只愣愣的看着我,突然间狂笑起来,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以为他中了邪咒。等他笑够了,才直起腰抹着眼角笑出的泪水,看了我一眼却又笑起来。
“你疯了是怎么的?”,被他笑的有些气愤。“想不到你还有这把子能耐,说的跟真事儿一样。”,他终于止住笑声,和我慢步向客栈走去。“咳,随口说的呗,看看什么状况。”,我本来也是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不对啊,看你演的是真真儿的,对了,你成亲了没?”,他瞟了我一眼随口问着。这叫我怎么回答?成亲不成亲的,怎么说都不合适。“嗯,算是定亲了吧,你呢?”,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还是反推回去才好。“嗯。”,他看来同样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闷声应了一句。
“哎?你老婆是什么样的人?”,我很好奇,这个看起来心高气傲的金少爷,到底何样的姑娘,才能入的了他的法眼。“你问哪个老婆?”,他突然抬头轻描淡写的追问了一句。可我却惊的目瞪口呆,他才多大年纪啊,怎么就几个老婆了?我那两个哥哥都还没着落呢。“你有几个老婆啊?”,我小心翼翼的提出心中的疑惑。“现在,就算两个吧,不过好像又快有第三个了,烦人!”,他居然还显得挺不耐烦。看他小小年纪就仨老婆,享尽齐人之福,我都觉得他在装蒜,换做别的男人听见,估计恨不能揍他一顿。“你装什么啊,在显摆呢吧?小小年纪就三个老婆了,厉害啊!”,我假意冲他拱手,表示钦佩。“也不是我要娶的。”,他似乎没什么心情开玩笑,皱着眉将我的手扒拉下来。
“哦,那咱们说说这案子吧。”,看他心里像是装着烦心事,我也就不好再拿他开玩笑,赶紧转回正题。“这女子应该和法海事情没什么关系啊,也许真像你刚刚编的故事,是个出轨的侍妾什么的。但她干嘛提法海啊?”,金到情自言自语的说着心中的疑惑。“她出轨的对象不会是法海吧?”,脑子里直接将这两件事连在一起。“胡说!法海人品德行都是一等一的,怎么会干出如此令人不齿的苟且之事!”,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他却忽然激动起来。“你着什么急啊?我心里都乱了,你等我理理思路,回头再和你讨论。”,我顺手将他推到一边,仔细想着心中的疑问。
“对了,明天我不能来查案子了,走不开。你要没事,就去那个贝勒府门口转转,看能有什么新动向,注意别走太近啊,他家守卫森严,回头将你拿下了。”,他随意的对我下着命令,仿佛我是他的奴才。“喂喂,凭什么你关心的案子,要我自己去查啊?我不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指令。“我们不是一起查吗?明天我真的走不开,有重要的事儿。”,他说的倒是很真诚。“你先说说什么重要的事儿,再做定夺。”,不问清楚,我凭什么给你白跑腿。“我得去西郊演习骑射,这几日我都推说有病溜了。再不去,我……,我哥哥非得宰了我。”,他说的吞吞吐吐。可我却一下就明白了,他这个年纪的满洲世家子弟,骑马射箭是于学问之外,更重要的一项技能,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想来他每天是上午学功课,下午练骑射,估计这几天他为了查案子都偷溜了,要不怎么没看到那个侍卫再跟着呢。“我明天一定要去了,要不肯定受责罚。后天,后天我们还在这个客栈门口见好不好?”,见我一直沉默不语,他话里已经有些央求的意味。见我轻轻点点头,他才如释重负般的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