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误会她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又厌她用失了清白的身子,妄图勾搭自己。索性在吴氏面前,用江书做万吟儿的筏子,让吴氏彻底怨上了江书。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为江书动了真心?
她从梁上跳下来,救他一命的时候?被贼人劫去,却叫他先走的时候?
还是,他叫她替死的时候……
幕亓一用力捏住手指,只觉从指尖连到后颈,再到心口,随着脉搏的跳动,一牵一牵地痛。
怀抱最后一丝希望,幕亓一开口:“你还怨我,是不是?”
“是。”江书坦然的回答,叫幕亓一愣住,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江书:“世子,你待奴婢有恩,可这恩,奴婢一条命,也尽够偿还了。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愿意跟一个曾经送自己去死的男子同床共枕,还请世子放过奴婢吧。”
说着,江书像从前一样,对幕亓一一礼。
像是在与之前的试婚丫鬟江书,做一个告别。
江书:“我不愿往后每次进食、喝酒,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药翻。”
“江书,我……我会补偿,我会赎罪……”
江书笑了,“不用了世子。我不需要。”
他的弥补,就是要了自己清白身子后,把自己从顾府这一个地狱,带到武安侯府这另一个地狱。
有什么差别吗?
没有。
这样的弥补,江书再不需要。她往后,要走她自己的路。与幕亓一,最好再无牵扯。
幕亓一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看起来快要碎了。他急道:“江书,你知不知道,你便是当上了女官,可背后无权无势,你也是寸步难行,这大盛女官还不如……”
“够了世子。”江书皱眉,脸上第一次露出不耐的神情,“世子,你我三年未见,你果然一点都不曾改变。”
幕亓一胸口一腔汹涌的情绪,一下子冷凝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曾改变?
这三年,于幕亓一,如噩梦一般。
万吟儿死了,死得尸首都找不见。
他也放弃了大好前途,自愿在溧陵守灵。说是为先帝守灵,实则……是为江书。
这,还不够赎罪……?
“不是的。”风声停歇,江书声音清冷,“世子从不知人间有疾苦,更不知像我这般卑微的蝼蚁,有种种不得已,更有种种欲求。”
“欲求?”幕亓一皱眉,他是真的不懂。
“我也是人,再卑贱,再无人在意,命如草芥。我也是个人。”
“我、我没说你不是,你误会……”
“我没误会。”江书整理了下裙子,准备走了,“从前,世子便不顾我意愿,为我安排种种。至今仍未改变。”
从一开始,他强要了她身子。
再到送她进宫,一杯酒麻翻了她,送她去殉葬。
再到回了盛京,在她面前一字不露,却去鸿庆帝面前,为她邀功。
幕亓一似乎从来不懂,江书那个世界的生存准则。她并不是愈为人所瞩目,就过得愈好。这些不必要的关注,反而更容易要了江书性命。
这些,幕亓一统统不懂,也从未想过。
他只觉得他护得住江书,可事实上,他没有哪次是真得护得住。
江书实在懒得和幕亓一多说,本来就是两路人,多说无益。她又行了个礼,“太后还在等着下官回去,下官先行告退。”
江书已走出半条街,幕亓一还愣愣地站定不动。
“江书!”他仍不死心,“你……你是不是喜欢上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