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声汉子讷讷道:“抱歉,是我、我瞎说……”
他想安慰大婶,可大婶还是哭个不止。
江书干脆上前,扶着大婶胖胖的胳臂:“慌什么,咱们这里离帝陵那么近,常年有孝陵卫驻守。他们的管辖下,出了地动这般的大事,旁人能不来救护,孝陵卫岂能坐视不理?”
自三年前,顼帝入帝陵,这镇上的孝陵卫人数增加了一倍还不止。镇上不少人都和他们做过生意,私底下都有些交情。
一想起他们,不少人心都定了。
“别怕,孝陵卫会来救我们的!”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悠悠转醒,挽着小孙女的手,本也想回家。“小老儿比诸位虚长了几岁,经历过前朝末年那次内外地动。前朝之人,尚能帮着赈灾,也家家户户都给了抚恤,大家尽可以放心,朝廷断不会叫咱们白受这个罪的。”
江书也帮着安抚:“别急,先顾好自己。”
可她,也急。
看着塌了半边的回春堂,瓦砾下面压着的糖葫芦沾满了尘埃。
江书不知道刚才那阵猛烈的地动,自己那栋小屋还撑不撑得住,里面的沈无妄,眼睛瞧不见东西,会不会被……
还有玉漱、芳雀。
王家酒楼那样高,会不会经不住那么剧烈的摇晃。
她一想起来,脊背上立刻爬满了冷汗,后腰伤处也一阵阵地刺痛。
江书连忙强行压住心底升腾的各样情绪。
有人远远地自长街尽头跑来,“那边,有动静!”
伤的轻的都跟着江书,迫不及待地到了长街东头。买糖葫芦的老爷子把小花塞进江书怀里,“小老儿浑身酸痛,还走不动,劳烦姑娘先带着着孩子,交给她父母,小老儿一家都记着姑娘的大恩大德!”
街口处,往日高高耸立的绸缎铺子一整个儿塌下,昂贵鲜亮的织锦都被砸在防烟下,灰扑扑的,不辨色彩。
有胆大的,攀爬上去,耳朵贴着对面,“有人!有人奔着咱们过来了!”
江书扬声:“是孝陵卫吗?”
对面答:“正是!里面情况如何?”
江书环顾周围众人,沉声:“重伤有三个,轻伤的不知凡几。有老人,有孩子。”她顿了顿,到底还是忍不住“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她等了一会儿子,对面才传来回答:“我们长官亲来,这就清理开道。无论如何,先让大家回家。”
江书身边,众人发出欣喜的声音,纷纷称赞孝陵卫的这位长官。
江书也长长出了口气,就快能见到沈无妄……
只是清障工作比众人想得繁琐很多,从傍晚到深夜,再到凌晨。对面的声响都未曾停歇,可眼前的路,还没有稍通。
江书拉着小花,坐在街旁的瓦砾上,已觉得有些支撑不住。
正在迷迷糊糊,将要入梦时。
一阵剧烈的颤抖,自脚下大地深处传来。
经历过一次的镇民们更加恐慌,“地动了!又地动了!我们怕是要死在这儿!”
大地像被扭曲了一般,上下波动。
江书睁开眼,只觉一阵绝望。她已经有些分不清,在耳边回响的,是孝陵卫清障的声响,还是大地愤怒的咆哮。
眼看着,头顶几快连在一起的瓦砾,冲着自己和小花铲来。
江书想跑。
可后腰的剧痛,让她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只能把手中的孩子拼命地推出去。
小花哭叫声中,江书闭目等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江书只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护着,与那瓦砾擦肩而过。
江书慢慢睁开眼。
她先看到路障中间,被清理出了一个豁口,那外面,透进来清晨柔和的光线。
照亮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脸。
江书只觉一颗心都抽到嗓子眼,她苦涩地低下眼去,“世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