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已立后,魏王将女嫁过来,怕是要委屈了她。”赵王何看了一眼平原君,意味深长地说,“寡人母弟,尚未婚配。不知,魏王可愿意。”
“甚好。”魏使见不能与赵王何联姻,却可以嫁给平原君,也达到了魏赵联姻。为了避免赵国反悔,连忙敲定这件事。
赵王何看着平原君,问:“魏使莫慌,这件事还要平原君点头。”
平原君见所有人的目光看着他,忙道:“长兄如父,臣,听王上的安排。”
“好。”赵王何要对抗齐秦,需要魏国这个盟友,立即表态,“寡人做主了。”
“哈哈哈。”魏使大笑,“魏赵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魏使落座,韩使站了出来,“吾王献白狐裘一件,恭祝韩赵两国友谊长存。”
赵氏和韩氏,有很长的历史渊源。赵氏对韩氏有养育之恩,韩氏对赵氏有援助之德。韩赵两家相辅相成,患难与共。两家有一起在晋国为臣的经历,也有征战诸侯的友好岁月。赵武灵王时,韩宣惠王将女儿远嫁赵国,以促韩赵之好。韩赵魏三家同出晋国,赵氏与韩氏之间的关系,远胜其他诸侯。赵王何对待韩使,也比其他诸侯国使者要友善得多。
楚、燕、魏、韩四国诸侯献礼,秦国称帝与诸侯交恶,不曾派使者前来。齐国使臣没想到赵王会邀请他,来不及准备礼物。正在齐使为难之时,苏秦站起来,拿出两卷,笑道:“吾王送赵王两卷书。一卷是君王韬略,另一卷是王道之术。”
李兑闻言,讥讽问,“齐王韬略、王道尚且不堪入目,却来教吾王,真是天大的笑话。”
齐使见状,正有发作,却听苏秦说,“知识是最大的财富,莫非,吾王献出陶邑给赵王,才能彰显齐赵之好。”
“你。”李兑坐不住了,他担心苏秦把齐王割地那些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赵王何打断道,“齐王说得不错,王道,寡人是要好好学学。”
酒过五巡,赵王何右手支撑额头,表现出不胜酒力。赵王何让平原君负责招待朝臣和各诸侯国使臣,起身回到内殿。回到内殿后,赵王何一改疲惫的神态,他决定了要对李兑下手。
赵王何原计划是想在酒宴上以举樽示意,擒拿李兑。随后,当着朝臣和诸侯使臣的面,数落李兑的罪行。后来仔细想想,这样做不妥,动静太大,反而容易坏事。毕竟,李兑也有准备,朝中还有很多人支持他。不能在大殿动手,就选择在内殿。
缪贤来到李兑跟前,轻声说:“赵相,王上有请。”
李兑参加酒宴,早已经放松了戒备,只是淡淡一问,“王上召见我所谓何事。”
缪贤摇头,以表示不知。
李兑又问,“王上只召见我一个人。”
缪贤答,“还有韩徐为将军。”
李兑心想,赵王何召见他想必是商议合纵之事。再加上,殿内、殿外都有他安排好的侍卫,赵王何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李兑跟随缪贤来到内殿,殿门被六名侍者推开。等到李兑进去,殿门被关上。这一反常的行为,令李兑感到极度不安,酒意瞬间醒了一大半。赵王何找他问话,也不至于关闭殿门。
殿内,赵王何坐在王座上,左边下首座着韩徐为,右边下首座着太傅触胥,还有几名他未曾见过的陌生面孔。案几上,摆放着酒樽,还有美食。跟随赵王何左右的都尉信义,却不见踪影。当李兑看见侧门的人,是他的心腹李校尉,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兑行礼道,“臣,李兑,拜见吾王。”
赵王何示意,让对方落座。李兑朝着一张空的案几走去,行走一阵风,很是轻狂。
“不知,王上招我前来,所谓何事。”李兑落座,目视着赵王何,又瞥了一眼四周,感到有一股杀气。
赵王何端坐着,厉声问,“李兑,你可知罪。”
李兑闻言,也不慌乱,神色淡定地问,“臣,殚精竭虑辅佐王上,何罪之有。”
“你看看,这是什么。”赵王何拿起案几前的一卷竹简,扔了过去。
李兑从没见过赵王何发怒,心慌却故作镇定,上前抓起竹简观看。只见竹简上写着欺君、弄权、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接受贿赂、卖国等六大罪。
李兑看着列好的六大罪,不由得吸了一口气凉气。此时,赵王何把罪证丢在他面前,意欲何为,不用说就已经知晓。事到如今,赵王选择摊牌,李兑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一天,迟早会来,只不过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还是在这样的一个节日。
“李兑,你可认罪。”赵王何不紧不慢的说。
“臣认罪。”李兑拿起案几上的酒樽,“王上打算如何做。”
只要李兑听到的结果,不满意,就摔掉手中的酒樽,以此为信号,发动武力叛乱。
赵王何双眼盯着他,反问,“你是赵相,岂不知赵律。按照赵律,寡人应该怎么做。”
“杀。”李兑轻蔑一笑,“赵王,动手吧!你还等什么。”
“李兑你莫非认为寡人不敢动手。”赵王何见他将酒樽握得很紧,“寡人要动你,难道仅凭这些罪过。”
“你是什么意思。”李兑闻言,反而有点惊。
“以摔酒樽为号。”赵王何平静地说,“你摔吧!”
李兑被赵王何言语激怒,摔掉酒樽,大喊一声,“李校尉何在。”
只见,他的声音消失在大殿,却不见有人带着将士闯进来。李兑见在座的人神情淡定,有些慌了,抬高音调,“李校尉何在。”
“别喊了。”赵王何说,“你的人,来不了。”
原来,李兑的人,已经被信义控制。阁廊上,黑衣甲卫长剑出鞘,已经制服了他的人马。
“来不了。”李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却不认输,高喊,“不可能,不可能。”
赵王何双手击掌,只见侧门打开,信义押着一人走了进来。
李兑见被押的人正是李校尉,问,“不可能!不可能。”
赵王何反问,“有何不可能。”
“这里都是我人马,怎么会?”李兑话语尚没有说话,只听赵王何截断道,“你很意外,这里的将士都是你的人,寡人也没有调兵,是如何控制局面。”
这个问题的答案,李兑也想知道。忽然,他的脑海闪过一丝信号,“他们是?”
“没错!”赵王何见他猜到了答案,“他们就是陪我练剑的人。”
这下,李兑彻底明白了。赵王善击剑,从宫外找来很多人。这些人都是剑客,剑术高超。这几年,赵王何的剑士达到了三千人。李兑本以为赵王贪玩,不顾国政,没想到早已经在布局。
李校尉被信义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狼嚎鬼叫,“奉阳君,我们输了。”
“我们没输。”李兑恶狠狠的盯着在高台的赵王,又看着韩徐为,“赵王宫、丛台宫、邯郸城、邯郸大营都有我的心腹。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杀进来。”
“李兑,邯郸大营的人,来不了了。”韩徐为知道赵王何决心铲除李兑,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他在殿内不发一语,就是观察局势。这些年,韩徐为一直认为,赵王懦弱。这一刻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先君的影子。先君十五岁,胆敢与五国开战。这个少年君主的铁腕手段,一点不弱先君。
“你…”李兑目视着韩徐为,双眸喷出的火焰,想要把对方燃烧殆尽。
“不错。是我。”韩徐为硬声道,“你安插在邯郸大营的人,被我连根拔出。”
“丛台宫、邯郸城,还掌控在我手中。”李兑笑道,“我没有输。”
触胥训斥道,“李兑,你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
“我没输,我不会输。”李兑为相数年,精心培养了很多人。他不会相信,自己就这样输了。赵王何为了让对方彻底死心,双手再次击掌三次。只见十多名黑衣甲十,捆绑着五人从侧殿走了进来。
李兑定眼一下,这五人都是他的心腹,负责军事上重要的岗位。其中有两人,是李兑的两个儿子。李兑见状,彻底死心了。他输了,输得很彻底。他为相数年,安插心腹,排除异己,控制朝纲,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现在这个局面。
李兑不再反抗,问,“赵王,你赢了。”
赵王何听到这几个字,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认为李兑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将会酿成一场大乱。可,他到立冠之年,必须拿回王权,独断朝纲。平心而论,他认可李兑的才华。可惜,他们是敌非友。
“大司寇。”赵王何目视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李兑应该如何处置。”
“依律当斩,诛灭三族。”
“其他人是什么意见。”显然,赵王何对这个处置方法,有些不满。
在座的大臣,唯有太傅触胥静默不语,其他人齐声附和。李兑败了,也做好了被杀的准备。这数年为相,他位极人臣,已知足矣。怎知,赵王何没有当即宣判李兑灭族的死刑,反问,“李兑,你可知罪。”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李兑既不认罪,但,也没反驳。这句话,还给赵王戴上了诛杀功臣的恶名。
“来人,将李兑等人羁押天牢。”赵王何这个决定,令在座的大臣感到不安,唯有太傅露出了赞赏之色。
信义领命,将众人押送天牢。赵王何铲除李兑,取得大胜,长松了一口气。
外殿,一片歌舞升平。内殿,却是剑拔弩张。这一夜,总算过去了。然,赵王何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