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侯胜北长出了一口气,心想打赢一仗可真不容易。
听阿父和陈将军十问十答的时候,觉得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方,这仗赢定了。
战前军议的作战计划说得头头是道,以为可以轻松取胜。
结果呢,开场就被打了个下马威。
要是陈霸先的决断慢了一点,杜僧明的左翼没有及时发起攻击。
要是凶汉的运气差了一点,和他那匹马一起被乱箭射死,先锋败退。
要是蔡路养胆子大一点,敢于孤注一掷猛攻,吃掉前部,攻向中军。
……
那这场战斗的结局,还真是不好说啊。兵凶战危,步步惊心,侯胜北终于算是初有体会。
他斜眼看了看萧摩诃,原来还是皇帝的同族。小小年纪战场表现就那么勇猛,难道阿爷故事里说的万人敌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多半是因为把某人打得太惨,在主公面前丢了脸,遭了怨恨吧。又不能明着收拾你,为了军中和气,就送到我们家里来避避风头。
看在你那么厉害的份上,叫声大哥,也不算辱没了自己。是吧,大、壮、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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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摩诃住下之后,侯胜北有了玩伴,日子更开心了。
萧摩诃每天都要跑马练槊,需得去野外开阔之地。侯胜北顶着陪同大哥的名义结伴出去溜达,还多了个刺激的观赏节目。
萧摩诃的那根大槊长达一丈八尺,槊锋两尺半,如同短剑。柘木槊杆一握粗细,涂满黑漆看似铁铸,实际韧性十足。
侯胜北试了试,一把都握不住,更别说举起来舞动了。
练习的时候,他帮着萧摩诃把绳子一圈圈缠绕在木桩上。有时还会包上一圈竹片,模拟身穿铠甲的敌人。木桩的丫丫叉叉故意不去除,当作伸出格挡的兵器。
萧摩诃距离木桩数百步,挥舞几下大槊,策马快跑起来。
瞄准目标一拨弹开枝叶,顺势就是一刺,再瞬间拔出,反复练习这一个动作。
大槊轻松破开,刺入拔出,木桩往往四分五裂散了架。
木桩散了扎,扎了散,每天须重复不下百余次。
侯胜北不厌其烦地陪着做这些事,省下了萧摩诃很多时间。他心下感激,又因木讷不善言辞,就只好再披露一手绝活。
萧摩诃掏出铣鋧——侯胜北初次见面时,以为是根短矛,仔细看是一根两尺左右的凿子,后部手握处圆头短柄,前端磨得尖锐锋利。
只见萧摩诃距离目标数十步,低喝一声:“着!”
铣鋧脱手飞出,瞬时钉入木桩。
侯胜北前去察看,只见深入数分,这要是钉入人体,只怕是死定了。想到之前萧摩诃说打算用飞射功夫对付自家阿父,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傍晚回去,侯夫人已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萧摩诃的胃口那是没话说,侯胜北也跟着多添了一碗。两人吃完饭,再说些闲话,各自歇息。
侯胜北忍不住把《马槊谱》翻出来读了几遍,果然如同书上所说,马槊是战阵利器。还是得怪自己的身板太过单薄,提不动萧摩诃那根大槊。等以后长大了,定要打造一根耍上一耍。
没过多久,两人混得熟了,萧摩诃逐渐放得开,反过来带着侯胜北漫山遍野乱跑。
萧摩诃甚爱狩猎,除了弓箭还有飞凿,虽然入冬猎物不好找,但是每次总能收获些野味。
一个大壮哥,一个小北弟,日子过得惬意无比。
没过多久,侯安都寄来了第二封家信。
先是提了一下主公升官的消息。
打败蔡路养,湘东王萧绎承制,授陈霸先员外散骑常侍、持节、明威将军、交州刺史,新安子改封南野县伯。
侯胜北琢磨着,打了那么大一个胜仗,总得官升三级吧,结果不然。
员外散骑常侍正如其名,是正式定员之外的散官,前朝多用于安置闲退官员和衰老之士。本朝视同黄门侍郎,但还是不为人所重,备天子顾问,出则骑马散从而已。编写《千字文》头发都白了的那位周兴嗣,好像就是这个官位,还是十班,没变。
明威将军比振远将军排名靠前一些,十三班,没变。
交州刺史则是实打实的升职了。陈霸先原本是交州司马,管理军事的副职,现在成为了交州的一把手,可以名正言顺地统管一州军政。
原来的刺史杨瞟本来就欣赏陈霸先,加上交州这等偏远地方,相信也愿意让陈霸先上位吧。
持节,可以杀无官职之人。不过陈霸先麾下上万军士,杀了人尸体往哪个山沟里一抛,还需要持节干嘛。
南野伯比什么新安子要好听。嗯,南野是南康之战的胜利之地,挺有纪念意义。
这个湘东王,封赏很抠门啊,侯胜北正在腹诽,没想到还有更抠门的。
周文育是先锋首功,陈霸先表奏他做了府司马。
司马和司马可是差得很多的,大司马不去想了,那是十八班最高一级。你周文育拼了命换来的这个明威将军府司马,有没有五班啊?
我阿父原来凭着名气声望,就能当上一郡主簿。这倒好,带了一族投奔,战场上立功拼杀,没有封赏一官半职,赏赐些财物就打发了。
少年侯胜北心中不爽,就想跑到无人之处大叫道:“陈霸先,你个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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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与蔡路养战于南野,(杜僧明)马被伤,高祖驰往救之,以所乘马授僧明,僧明乘马与数十人复进,众皆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