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湛安安静静的将养了两天,这两天除了间或出去走走,哪也没去,什么人也没见。
这天傍晚,正是日落与月升之际,晚霞笼罩着初月,空气中的闷热渐渐消散。
年轻人身体恢复的快,郭莘来找徐湛时,他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郭莘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抱住他,眼里蓄满了泪水,几乎说不出话来。
徐湛被勒的喘不过气,看他这样子,心里一沉:“先生出事了?”
郭莘摇摇头,又点点头,徐湛急的想揍他。
“爹爹被移交到大理寺了。”郭莘激动的声音哽咽:“只要查无实据,就能获释了。”
徐湛惊喜万分,小哥俩相拥而泣,为了这一天,他们吃了太多的苦,在韫州本都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却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京城,搅进朝堂争斗的泥潭里,历经多灾多难,几生几死,终于看到了希望。
“听说,幸亏了林部堂在运作打点,内阁都开了条子,诏狱却迟迟不肯放人,跟大理寺闹僵了起来,是林少卿亲自过去,对峙了一个晌午,硬是将人提出来了。”
徐湛一怔,他知道林少卿是指林知恒,这个人情可真是欠下了。
倏尔响起了敲门声,不待徐湛应答,来人便推门而入,说曹操曹操到,正是林知恒。徐湛不免有些尴尬,他仅见过林知恒一面,还是在那么狼狈的情况下。
林知恒反是笑了:“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也不知道叫人。”
徐湛撇撇嘴,真想反问他一句,我们很熟吗。但因为心里感激他,还是不情愿的作了个揖:“五叔。”
“乖。”林知恒总算心满意足,不再调戏他,转而望向郭莘:“可是郭知府的公子?”
“是。”徐湛拉了郭莘上前。
林知恒看着他红肿的双眼,不由得对郭淼心生佩服,年轻的儿子和学生,心甘情愿为他奔走伸冤,先不说这飞蛾扑火的勇气和过人的机智,光是这份情谊就着实羡煞别人。
林知恒拍了拍郭莘的肩膀:“令尊在大理寺,你就放心吧。”
“谢大人照拂。”郭莘感激道。
林知恒点点头,对徐湛道:“你跟我来一下,有人要见你。”
徐湛看一眼郭莘,木讷的跟着林知恒走出去。
“身上还疼吧。”林知恒笑问,不等徐湛开口,便自说自话道:“暂且忍忍吧,这两天想见你的人有很多,大都被大哥推脱了,不过今天这些人,还是见见为好。”
徐湛只有愣愣的点头,虽不知道要去见谁,却一点也不紧张,反正谁也大不过皇帝。
林知望在偏厅会客,因此他们需从垂花门出去到前院,又从后堂进入偏厅。屏风后,看到屋里坐了四人,上首坐了个蓄发花白的老人,其余人包括林知望,都在下首相陪。
里面的人都在说话,出于礼节,林知恒没有让徐湛马上进去打断,而是一个个的指着:“上首坐的是许阁老,内阁次辅,你父亲的坐师;左边的是国子监季祭酒,右边是礼部左侍郎齐部堂,两人都是怀王的侍讲学士,怀王你知道的。”
“刚从诏狱放出来的?”徐湛脱口而出。
“别乱说话。”林知恒轻斥。
徐湛点点头,静静的听他们谈话。
上首的许攸看不清正脸,单听声音并不显苍老,反而浓郁低沉,官话说的也好,字字清晰:“涉远,凡事不要太拧。”
齐英在一旁帮着劝:“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受委屈,说到底才是个生员,又不是举人,横竖今年也赶不上秋闱了,咱们有才有识,大不了重新再考,让他进国子监多读两年书,许能中个小三元。”
林知望垂着眼睑不说话。天色渐渐暗下来,许攸也不喊人,踱步起身亲自去点灯。
“老师,我来。”林知望赶紧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火折子。
季怀安却是个直脾气,见林知望着实为难,反驳齐英道:“生员怎么了,都是打那时过来的,‘县府院’三试一路走过来,哪个觉得容易。冯党强势,咱们可以暂时规避,却不能一味阿附,更不能拿孩子的前途作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