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赵之御是无什么耐心的,便只微微抿了抿茶水,将茶盏搁至一旁。
陈旧起灰的三两茶桌,昏暗熏人的灶台角落,再加上隔间里头那令人不得不在意的逼仄碗柜,这一切都太令人难受,难受得让赵之御锁紧了眉头,只一个劲地用指尖敲桌。
“皇兄是晓得的,皇弟虽有幸设府都城,却是已有一年之久未见母妃。” 赵子期见赵之御这般样子,便赶紧恭恭敬敬道出了自己这一趟的来意,
“今日母妃捎来了她将至护国寺的消息,皇弟十分欢喜,便早早于事先约定的地方等她,共享祈福盛景。母妃选的地方便是这了,来往人少,大抵是合适的。”
赵子期说完,又看了看这烧水房内简陋的布景,不自觉跟着皱起了眉头。
至于赵之御为什么在这里,太子何须回答封王的话。
赵之御听完回话,只停下扣桌的动作,脸上浮上一笑说道:“既然这样,那皇兄便不打扰皇弟与自己母妃团聚了。”
说完他作势便要起身。
宫里头均传皇后与容妃不对付,自然朝堂也带起一片太子与广平王争锋相对的言论。可皇子们都知,太子赵之御从未亲近过任何一位皇子,更也是从未表露出自己对哪位皇子有所厌恶。
赵子期更是个不愿争抢之人,他从未与赵之御正面上抢过任何东西,除了容妃会在后宫之事上与皇后有所冲撞。
因此他自然不信这朝中所传之言,然他怕赵之御会听到这些传言,怀疑自己会对他有什么威胁之意。
于是赵子期便以为此刻是自己有什么地方令赵之御误会,先起身留人:“皇兄可是有急事?怎走得如此急切?”
“爹爹可是有事?非带我来这偏僻之地,真叫人累惨。”
此时靠近烧水房的竹林边上,走来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女子约摸十五年纪,着一鹅黄对襟长裙,梳单环髻,饰以鎏金蝶恋钗,随莲步轻轻颤动钗翼,衬得女子本清丽的鹅蛋脸儿显出些活泼可爱来。
此刻她微微嘟起朱唇,圆睁凤眼,拉着旁边男子的手臂晃。
而被拉着手臂的男子,上唇留一八字胡,双目炯炯,着一圆领常服,正是左相坯继先,女子口中的爹爹。
“哎呦,我的婉儿,前面马上就是了,你且再忍忍。” 坯相眼望着烧水房的双门轻掩,情急之下半拖半拉这被唤婉儿的女子,
“你平日在相府内奔前奔后,眼下这几步又如何忍不了了?非要爹爹将你从这相府拖出来才好。”
这被叫婉儿的女子便是坯相的女儿坯婉婉。
“女儿并不想见爹爹说的贵人。” 坯婉婉却是赌气回道。
“今日贵人就是太子,他现下等在里头,你无论如何都得去见。”
推拉间,两人已是到了烧水房门口,坯继先一把推开了烧水房的门,
“你只管进去见了太子,父亲在外等侯......”
坯继先话未说完,便迎上屋内茶桌前赵子期一双错愕的眼睛,以及赵之御无辜至极的表情。
他一下呆愣在了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坯婉婉见父亲惊得合不上嘴巴的样子,一番思索之下,却是低头暗笑,而后用手推了推坯继先的手臂:“爹爹?”
“不知太子殿下和广平王在座,老臣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广平王。”
坯相被坯婉婉这么一推,登时拉回了神智,预备跪安。
此时赵之御先往前一步,拉起了坯继先:“表舅舅快请起,此乃宫外,况今日亦是微服,便无需多礼。”
“坯相不必多礼。” 赵子期也起了身附和。
“表舅舅如何在此?” 待坯继先站定,赵之御开口道,
“今日可真是好日子,先是在此巧遇孤的皇弟,又遇到了表舅舅。”
坯继先却是一脸苦相,他正了正身子,出口道:
“乃是臣女趁臣得了闲,非吵着要臣带她来观祈福花灯。”
坯继先说话间似是想到什么,便将身旁的坯婉婉往自己前面推了推:
“婉儿,还不快点见过两位殿下。”
坯婉婉只好跟着福身:“小女婉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广平王。”
“婉儿既然是表舅舅女儿,便就是孤的表妹,不必多礼。”
赵之御态度温和,嘴上叫着婉儿起身,眼眸子却是打量着坯继先。
显然坯继先听到这一声表妹,立时脸色缓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