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没有风,下了大半日的雪也停了,四周一片沉寂,从花窗后透出来的压抑的抽噎声,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他面色一紧,往门口走去。
站在门内的小丫鬟看到突然出现的祁渊,吓了一跳,正要行礼,被他无声阻止。
他跨进门槛,往书房走去,书房隔间外的闻春和听夏看到他,怔了怔,待要行礼,也被祁渊阻止了,然后悄悄解开斗篷递给闻春。
陆芷沅正坐在书案前,在灯烛下看着一封信,她拿着锦帕,抵着秀气的鼻头,纤薄的肩膀随着抽噎声耸动着。
祁渊的心头跟着一抽,来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问道:“怎么了?”
陆芷沅没想到祁渊悄无声息地来到身边,慌忙用锦帕拭去脸上的泪痕,堆起笑问道:“怎么这么晚,我以为你不过来了。”
“我不过来,还能去哪?”祁渊把她抱起,坐在椅子上,扳过她的小脸,看着她还泛红的眸底和鼻端,问道:“是担心我不过来哭的?”
“不是。”陆芷沅转过头,刻意去看手中的信,顺势敛下眼底的落寞,“我收到了家书,一时情难自持。”
祁渊扫了一眼那封信,上面的字气势雄浑,他在叶寒舟那里见过这样的字,是陆清风的字。
“想师叔他们了?”祁渊温言道。
“今日我同徐娘子她们拟定元正宴请宾客的名单,想起往年这个时候,我阿娘也同府中的管事商议元正的诸般事务,阿娘忙得很,我却很高兴,因为过年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可今日忙完,收到先生的信,我就想起了阿娘,再也高兴不起来。”陆芷沅说着,又潸然泪下。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其中的思念隔着几千里路,山水迢迢,隔着几百个日日夜夜的委屈辛酸,隔着对将来日子的惘然无助,沉沉地压着她,心底酸痛得难受。方才已忍不住暗自垂泪,同祁渊说起,那股酸痛迅速膨胀,疯狂涌上来,她压不住,眼泪越来越汹涌。
祁渊一遍一遍地给她拭去泪水,柔声道:“沅宝莫哭,有我陪着你,以后过年我都陪着你。”
陆芷沅哭了许久,心底的难受发泄了出来,痛哭过后的脑袋有些晕沉,她靠在祁渊的胸前一动不动,目光愣愣地落在面前书案上的信。
闻春见她安静下来,端来一盏茶给她,祁渊接过,将茶盏送到她唇边,哄道:“喝口茶润润嗓子。”
陆芷沅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他伸手把茶盏放在书案上,她看到他手指头包扎的细布,拉过来细细看着,“还痛不痛?”
“不痛。”他垂眸凝视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睛和鼻子,声音温柔低沉:“但你哭得让我心痛。”
陆芷沅的手一顿,睫羽抖动着,抬起眼帘,他那双温情脉脉的眸子上,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就好像是自己陷入他的温情中。
她软下身子,依偎着他,抱着他的手,低声道:“师兄,在应州城的那些日子,你还记得吗?”
祁渊笑道:“我怎会忘记,应州是我们定情之地,那些日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
陆芷沅笑了一下,“我也欢喜,那时候只有你我,没有这么多人。”她声音低了些,“也没有这么多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