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世人所熟悉的东林党,其实应该被划为朋党,特别是在万历朝末年、泰昌元年、天启初年,在没有被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扳倒前,在东林党的内部来自天南海北,他们所代表的利益群体,绝非东南诸省的既得利益群体那样简单。
至于后来者居上的阉党,那成分就更是复杂了,有被东林党穷追猛打的齐楚浙党等派残余势力,还有别的出身,前者是为了避免被清算,只能捏着鼻子投效到魏忠贤门下,力求能保住在朝的位置,至于后者那想法就杂了,有想图谋升迁的,有想抱大腿的,有想浑水摸鱼的,有想随大流的……
晚明时期的派系之争极其复杂,不能简单粗暴地就给定性。
倘若这般肤浅的定性,那根本就救不了大明。
毕竟在晚明时期的党争,更多都是东林和浙党互掐,其他党派作为墙头草煽风点火。
党争的本质,说是为了争夺权力,实则就是想通过把控权柄,将自己头上和背后势力的赋税,能够推到对方的身上,同时限制对自己不利的国策,这也必然造成中枢朝堂的复杂!!
一个个做官,首先考虑的不是社稷,不是万民,而是自己的利益,那即便是再简单的事情,也能给搞得无比复杂。
“西缉事厂奉旨清查皇庄期间,发现河间、保定等府州县所设皇庄,与丰城侯李承祚、太常寺少卿曹思诚、兵科左给事中李鲁生……”
在此等特殊的形势下,方正化走到了魏忠贤身旁,环视皇极门所聚文武百官,中气十足地说道:“他们为阻挠西缉事厂查案,故而选择铤而走险,妄图想要通过煽动京城京畿治下生变,以搅动朝纲,形成类似今日在皇极门逼宫之事,特遣门下在各地散布谣言,哄抬粮价以达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在京城京畿生乱之际,以广平府邯郸张家为首的奸佞,在京畿及北直隶各地遥相呼应,罔顾我朝社稷国本,趁乱大发国难财,西缉事厂现已将张我续为首的魑魅魍魉悉数逮捕!!”
“在清查北直隶各地皇庄期间,以张我续为首的这些地方大族,跟一批吃里扒外的掌庄太监、管事相互勾结,侵占内廷名下皇庄田亩……”
魏忠贤心底的恐惧不断放大。
甚至此刻的他,在强撑着让自己不倒下。
如果丰城侯李承祚、太常寺少卿曹思诚、兵科左给事中李鲁生这些家伙,暗地里背着他鼓捣这一切,魏忠贤还能承受得住。
但是张我续他们也被揪出来。
魏忠贤就承受不住了。
因为这些人啊,可是在数月前都通过他身边的人,向他表达过愿意投效的意图!!!
魏忠贤的眼睛在扫视眼前朝班时,定格在一些人身上时,那些人觉察到魏忠贤投来的注视,一个个都默契地低下了头。
这其中就有刑部尚书崔呈秀!
刑科给事中霍维华!
御史杨维垣!
“英国公,魏忠贤这是要倒台啊。”一直在观察的张庆臻,瞧了眼魏忠贤,低声对张维贤说道。
“这不是我等要揣摩的。”
张维贤神情有些复杂,看了眼魏忠贤的背影,语气低沉道,此时的张维贤,尚没有从震惊中走出。
他知道京城京畿闹出的种种,必然会跟中枢朝堂牵连很大,但是却没有想到会牵连这么大。
甚至连勋贵都参与其中了。
而更让张维贤惊疑的,其实是这些人究竟是怎样被揪出来的。
天子真的变了啊!!
回想起过去伴驾的种种,张维贤发现有很多事情,其实是连他都不知情的,不说别的,单单是牵连这么多的人,能够被一个个揪出来,这事儿就不简单啊!!
“你们不是想要一个真相吗?”
此刻,在群臣惊疑之际,朱由校向前探探身,那双冷眸看向被杖刑的诸官,只是有很多人,永远都听不到了。
“这就是真相,朕身居乾清宫不假,但是并不代表着朕不心念社稷,心忧万民,这些奸佞宵小之辈,就为了一己私利,胆敢僭越我大明律法,无视御制大诰,那好,朕会将他们做过的种种都明发天下,至于他们就悉数凌迟,他们的家眷悉数逮捕,他们的家产悉数抄了,罢朝!!”
在讲到这里时,朱由校冷哼一声,猛然从宝座上起身,那冷厉的眼眸扫视了眼骚乱的朝班,一甩袍袖,便转身朝皇极门内走去。
至于在皇极门外聚集的文武百官,此刻无不心惊胆战,他们发现天子做的一切,他们实现竟然毫不知情!
这无疑是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