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前服侍那么久,天子的脾性怎样,他魏忠贤再清楚不过了,这次福王一家要被召进京去,只怕想要再回洛阳就难了。
要是福王一家都回不了洛阳,那福王府名下的一切产业,只怕多半是要归内帑所有了,所以啊,有些事情还是要让地方有司管好才行。
在京城跟那帮东林党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期间还有不少京官投效到自己门下,魏忠贤太清楚这帮文官的德性了。
要说贪,他们之中有非常贪的。
但是贪,并不代表他们蠢笨。
哪些是能贪的,哪些不能贪的,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秤,别的魏忠贤或许吃不准,可涉及到宗藩宗室,在地方的那帮官员,一个个躲还来不及呢,谁会上赶着去凑热闹啊,就算真能捞取到好处,可有命去捞,是否有命花就难说了。
“福王至!!”
而在魏忠贤沉思之际,一道声音在望京门内响起,就见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出来,就见数不清的人,举着金皷旗、白泽旗、令旗、告止幡等符合亲王仪驾的各式物件,从望京门徐徐而出,而在队伍的核心,福王朱常洵坐在撵轿上,有数名年轻力壮的宦官抬着,朝魏忠贤所在方向赶来。
单单是整支队伍出来,站到属于各自的位置,魏忠贤就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半个多时辰都等了,也不差这点功夫。
待一切都妥当以后,魏忠贤这才撩了撩袍袖,接过李永贞递来的拂尘,朝福王驾前昂首走去。
来者不善啊。
不知为何,站在原地的福王朱常洵,在见到魏忠贤一行走来时,在他的内心深处总觉得不踏实。
“有上谕!!”
来到福王驾前的魏忠贤,没有跟朱常洵有任何寒暄,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让原本想上前的朱常洵,假借寒暄之意,看能否从魏忠贤的嘴里套出些讯息,在听到此言后先是一愣,随即便面朝京城方向行跪拜之礼。
至于跟随福王一同来的王府太监、王府属官等,一个个都跟着跪倒在地上,望京门外响起道道山呼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王叔就藩洛阳以来,朕时常挂念王叔,这几日朕就寝常梦到皇祖父……”
中旨?
跪在地上的朱常洵,在听到魏忠贤所宣旨意后,心底不由得一愣,皇帝颁发命令的文书种类很多,有制、诏、诰、敕等类,其形制、质地、颜色与使用的范围各有不同。
制代表着中旨,无需经过外朝有司,由皇帝亲颁,内廷太监直接颁布,但往往是这一类旨意,只要涉及到晋升的,牵扯到的利益太多的话,都会在朝引起不小的争议。
天子叫我一家进京?
而当听完魏忠贤所宣旨意,朱常洵的心底却生出惊意,甚至于在身后的王府太监、王府属官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好端端的,为何突召福王一家进京啊。
就算是真梦到神宗显皇帝,那这事也非同小可啊,外朝有司根本就不知晓此事,就这样进京的话,只怕会引起不小的争议啊。
“福王,您不接旨吗?”
见跪在地上的朱常洵迟迟不言,捧着圣旨的魏忠贤,此刻开口询问道。
“没,没有。”
朱常洵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作揖拜道:“臣领旨谢恩!!”
魏忠贤见状,捧着圣旨便朝前走来,将圣旨交到朱常洵的手里,接着便伸手去搀住朱常洵的手臂。
“福王,皇爷在京甚是想念您。”
搀扶朱常洵起来时,魏忠贤露出笑意道:“奴婢在离京前,皇爷还特意给奴婢说,定要叫福王早些进京,十王邸已经在收拾了,皇爷想等福王进京后,一起去太庙祭告列祖列宗。”
“是,是。”
朱常洵却显得有些踌躇,“等本王收拾一番,就奉旨进京面圣。”
“福王,那您可要快些。”
魏忠贤保持笑意道:“奴婢从今日起,就暂住在福王邸了,还请福王能够恩准。”
“好说,好说。”
朱常洵笑着回了句,但是在他的心底却生出警惕,魏忠贤越是这样,朱常洵就越觉得事情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