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真气压制寒气,已经是迟贞多年的习惯了。
年纪小的时候不会武功,每到寒气发作的时候,都需要蒙怀仁用药物人工帮她调理;等到武功大成,迟贞就再也没有麻烦过蒙怀仁。
除了自身功夫尚可之外,也是因为,她不想让师父见到自己的病态。
因为寒气一旦发作,滚烫与寒冷两种极端温度,就会像两股气一样,在她身体里来回穿梭。如果不用真气压制,两股气会你强我弱、你弱我强,只要有稍微一刻松懈,令其中任何一方将另一方驱逐干净,寒气就会立刻将她侵蚀。
结果就是,要么她被烤成一具干尸,要么她被冻成一具僵尸。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迟贞自己也有预感,她的病是没治了,要不是相信褚南浔……
想到褚南浔,迟贞神思飘忽,压抑的寒气在这一刻找到缝隙,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快,快找个地方,我要撑不住了……”
认识这么久,褚南浔第一次听迟贞说“撑不住”这三个字,他知道,事情恐怕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事出突然,容不得褚南浔多想,他弯下腰,飞快地将迟贞负在背上,用飘字诀向不远处的房舍飞奔。
路途崎岖不平,迟贞却没有感到一丝颠簸,她在褚南浔的背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这跟被吴士干背在背上的感觉完全不同。
短短一刻钟,迟贞想了很多。
她想到了,她死之后蒙怀仁和褚南浔是怎样的心情?比如他们有多伤心?多长时间可以走出伤心?
连褚南浔是否会凝另结新欢,都在她的考虑范围。
想到最后,迟贞脑海里浮现的是马希苓和崔恪。
世事无常,马希苓因为一封信跟崔恪闹掰,而她与褚南浔的关系,也因为褚南浔对她有所隐瞒,变得没有之前那么亲密。
如果今天就要赴死,这件事是否还有那么重要?还是说,活在当下,就当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迟贞迷迷糊糊地想了很多,想着想着,在事情还没有得出结论的时候,褚南浔停下了。
头上也终于没有雨落,两个人进到了房子里面。
房子很大很空旷,连走路都会引起回音,迟贞在被褚南浔放下的一刻,手摸到了一块圆润的东西,她没有心思想那是什么?赶紧坐下来,专心运功。
褚南浔的功力不够,不敢贸然介入,万一不慎,导致迟贞走火入魔,这样的后果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所以,在迟贞运功压制寒症的时候,他只能坐在一旁干着急。
不知道过去多久,生下来就不会流汗的迟贞,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连串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到她盘膝而坐的红衫上,很快消失不见。
此刻,迟贞的身体里正在天人交战,热气已然占了上风。
她感到全身的经脉都在遭受着炙烤,热浪翻腾,已经快把她身体内的最后一点水分榨干,冷气再不上来,她就要被热死了。
褚南浔静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虽然没有参与,他也知道迟贞此时的身体感受,因为她身上,不久前还重如千金的湿衣服,此刻已被烤干,被真气带动,衣袂鼓荡翻飞。
迟贞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拼着吐血而亡的风险,在热气即将冲破经脉的前一刻,终于把它压制住了!
屋子里静静的,迟贞神思恍惚,嘴唇稍动。
要不是听到轻微的回音,她还以为是鬼在说话,因为嗓子嘶哑到,声音已经不像她自己的了。
她刚一开口,褚南浔就激动地扑倒她面前,“你是说要喝水吗?我现在就去给你找!”
褚南浔欣喜之余,一个箭步就飞了出去,外面在下大雨,到处都是水,他却害怕对迟贞的病体有害,不敢贸然去接,只是就近寻找水源。
褚南浔走了才一会儿,饱受折磨的迟贞却觉得已经过了一辈子,她口渴难耐,实在抵受不住。
迷茫中,她伸手四处求水,无意间又摸到了那个圆润的东西,迟贞的脑子被烧糊涂了,也判断不出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人体最原始的欲望,还是促使她打开了,这个类似于水罐一样的东西。
急于喝水的迟贞,已经无法用大脑思考了,她抱起“水罐”,将里面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历经磨难,好不容易取到水的褚南浔,为了躲避耳目,又七拐八绕,走了比之前多一倍的路程。
等他推开门进到房子里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足以装下五十斤水的空坛子,以及坛子旁边不省人事的迟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