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详着她的神色,见她仍是一副不餍足的模样,无奈道:“真的没有了。”
她好像听懂了他的话,翻身要往里面爬,李鸷将她捞回来,看到她唇边下颔上都是浅浅的橘汁,拇指在上面蹭了一下,按到她唇角,她会循着味道舔那么一下。
温温热热的。
竹心把床收拾干净已经是深夜,李鸷抱着刚刚沐浴过的殷篱回到床榻上,她已经很累了,刚沾玉枕便阖眼睡着了,李鸷看着她乖乖的睡颜,手指刮了刮她光滑的脸。
竹心要帮他脱鞋,李鸷看她一眼:“不用。”
“退下吧。”
竹心怯怯地收回手,只觉得好羡慕好羡慕床上的那个女人。
她退下后,李鸷躺在外侧,支着头看她。
殷篱缩了缩身子,好像有些冷,她刚刚沐浴过,身上是露香和花香,李鸷伸手将她往怀里抱了抱,找到了热源,殷篱慢慢蹭到他怀里,惬意地舒展眉头,似乎睡得更舒坦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
殷篱头还有些痛,可是喉咙没那么烧得慌了,刚一睁眼,随之脱口而出的是阿蛮的名字。
“阿蛮!”她惊坐而起,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人惊恐的记忆忽然涌上来,担心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发生,她几乎是瞪大了双眼去看四周。
但跟那次是不同的地方。
“你醒了。”
是男人的声音。
殷篱猛地回头,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没有笑,但神色比之前见过的几次都更加温柔。
殷篱张了张口:“我……”
嗓音干涩嘶哑,她艰难出声:“在哪……”
李鸷看了一眼房间:“是我的住处。”
殷篱呼吸一顿,眼前似乎闪过了很多画面,交缠的呼吸,相拥的手臂,以口相渡的甜味。
她忽然按住头,有些难耐地晃了晃。
“你不记得了?”李鸷问她,吓得殷篱骤然抬头,在她眼眸中浮现惊恐之时,李鸷只是淡淡笑了笑,“我救了你。”
“在魏家。”他补充。
这一句话拉回她许多理智,她忽然握住李鸷的手,急道:“阿蛮呢?金槛呢?他们在哪?”
李鸷看了一眼她的手,殷篱像灼伤一般忽地松开,再抬眸,他又是那副看不透的神情:“你想让我救她们吗?”
殷篱看着他的眼眸,一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良久之后,她才道:“我跟你也只是萍水相逢,你是世子的朋友,不必为了我跟魏家交恶,放心,我不麻烦你,我自己去救他们。”
“你怎么救?”李鸷问她,将她问得一顿。
殷篱脑中过了一道又一道办法,却没有一个能让她把那两个人从魏琦手中救出来,离了魏府,她还算什么?有谁会听她差遣为她办事?谁能帮她?
李鸷看她神色纠结的模样,忽然笑了笑:“你喊我一声六哥,我怎么也该帮你。”
殷篱抬眸,水润的目光立刻落到他脸上,她有些不解,一时怔在那处:“我唤你六哥,可你我……”
什么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要帮我?
她摇头:“不用了,我还是去找相公吧。”
李鸷坐在床边,闻声忽然嗤地一笑。
“你觉得他会帮你?”
殷篱一僵,李鸷的目光在她下腹上一扫,眼底是捉摸不透的笑意:“你孩子没了。”
殷篱陡然间瞪大了眼,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小腹,掉了一块肉,她没觉得有多可惜,因为那原本就不是她盼的,可是这个事实无疑在提醒她那件事。
李鸷看她眼中满是泪水,微微倾下身子,想要看清楚她的表情:“你在为那个孩子难过?”
“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吗?”
殷篱猛地扭头看他:“你知道?”
她口吻像质问,恶狠狠地,像一只扑食的恶犬,但在李鸷眼里,更像一头才刚断奶的幼兽。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我不光知道,我还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殷篱恍然间瞪大双眸,伸手抓住他袖子:“怎么回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鸷道:“你不是也猜到了吗?”
殷篱浑身一寒,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浸在冰雪之中,完全没有了感觉。
“这么久了,魏书洛一次也没回来看过你,你不好奇他在做什么吗?”李鸷看着她,语气循循善诱,但殷篱一个字也不信,她摇头,只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魏家想尚公主,你就是最大的障碍,用什么方式除掉你最好呢,当然是失贞,一个女人失去名节,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这还是李鸷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可殷篱一个字都不想听,她捂着耳朵,不停地摇头。
“不可能的,相公不会这么对我,你骗我!”
“那你为何不去找他对峙?”李鸷掐住她手腕。
殷篱往后缩,像被蛇咬到一样,倏地把手藏在背后。
李鸷看着她,眸光渐深:“你不敢?”
殷篱想大声反驳他,可是话到喉咙,她忽然涌上一层泪意,已经没有反驳的勇气。
他说得对,一个女人倘若失去名节,在这个世道,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她见到魏书洛又能说什么呢?
说她不知道被一个什么人给糟蹋了,说她还怀了孕,说这个孩子被公公打死了。
能挽回什么呢?
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没有阿蛮在身边,她像是无助的孤魂野鬼,殷篱忽然掀开被子下地,在手碰到烛台的那一刻,李鸷将她拽回到怀里。
殷篱想要挣脱,李鸷强硬地抱起她的身子,将她重新放回到床榻上,他捧起她的脚,扫了扫脚底的灰尘,在殷篱浑浑噩噩地看向他时,直视她双眼道:“人活着最大的错误,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那好像一句安慰,又不像一句安慰。
殷篱听不到任何希望,枯槁的面容像一朵开败的花儿。
“但别人都觉得这是我的错。”
李鸷问她:“你为什么要看别人的眼色?”
殷篱怔了一下,回答:“我没办法不看,别人决定我的生死。”
李鸷轻笑,口吻如同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唤我一声六哥,从此生死就掌握在我一人手上,没人能动得了你。”
心头一震,殷篱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李鸷起身,招人进来。
“去魏府要人,阿蛮和……”李鸷似乎记不住另一个名字,转头看殷篱,殷篱下意识回答:“金槛。”
“听到了吗?”
“是。”梅意应了一声,恭敬退下,殷篱看着李鸷,似乎不太相信他是真心愿意帮她。
“你想要我给你什么?”殷篱缓了半晌,终于问出这句话。
李鸷唇角一扬:“这不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