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也就趁趁口舌之快,这大清早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还能被谁听了去。”小少年涨红了脸道:“再说了,我们也不全是为了公主殿下,不还有……”
话音未落,就被身侧之人猛地打断,少年一时怔住,忙噤声缩回了原位,再无多话。
身边男子替他回了话,语气带着歉意说:“幼弟不服管教,一时有些口无遮拦,二位见谅。我们都是寻常走江湖的,哪里热闹就去哪里,这趟赶着去长安,也是想寻个活计混口饭吃。说到皇宫内事实乃无心之举,并无他想。”
他拍了几枚铜板放于桌上,“打扰了两位用膳,我等在此赔罪,这顿当是兄弟三人请的。日后若有机会,再来一聚。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便在此别过。”
他对宴绥抱拳行了一礼,剩下二人亦抱拳行礼,再齐齐道了声“后会有期”,就直接离去。
嘉回这才扭头朝后看去,不过为时过晚,三人早就出门不见了踪影。
她回过头,纳闷道:“这几个人好生奇怪,说是去长安参加传教大会,可明里暗里都是在打探宫闱之事,直教人看不明白。”
宴绥若有所思,这些人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少年郎心直口快,也许真的只是想去瞻仰一下嘉回的芳颜,可那身旁二人,做贼心虚,还不等人说完就急忙打断,或许是藏了几分隐秘,怕被人听了去。
长安近来可能会不太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宴绥生生忍了下去,没有跟嘉回挑明,默默陪着她用完膳,上楼去准备行李。
嘉回钻进客房,回想起方才那少年郎的口音,激动之时连家乡话都蹦出来了,不免有些好笑,可笑完才反应过来。
那调子,似乎是西南口音?
西南地区远离中原,与长安官话不一样,更偏向于地域特色,他们有意掩盖,却及其容易暴露。
早年间常乐殿里有一位出身于滇南的小宫女,因着口音问题被其他宫人排挤,嘉回偶然听闻此事,便把她安排到库房去上值。
她与那宫女说过几次话,因此对这口音很有印象,之前在楼下时没有发现,现在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她再次拍拍脑袋,强迫自己回忆楼下的所有情节,可太难了,她没有回头,甚至都不知道那几人的长相,更不要说任何面部特征了。
嘉回浑身无力,把手搁在桌上撑住身子,翡翠玉镯从手腕滑落,“叮”的一声撞在桌沿边上,她抬起手,转动着手里的玉镯子。
猛然惊醒,她在那三人起身出门时听见一阵银器碰撞的声响!
一般男子身上爱佩戴玉珏,亦或是荷包,可少有人会戴银饰,除非……
除非他们是个人喜好,要不然就是生活习惯。
是了!他们是滇南人,滇南地区偏爱银器,男女老少皆向往之,嘉回曾在风俗名画中看见过,这点假不了。
大梁以来,滇南自古少与中原往来,在这个关头,为何会出现滇南人?
嘉回陷入了迷茫,她不明白。
滇南,长安,善兴寺,还有未说出口就被打断的话,三位奇怪的男子,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愈想愈不安,嘉回需得赶回长安寻找真相,太子妃还在寺庙里,她不能撇下她一人就走。
说时迟那时快,嘉回等不及宴绥来唤,就已提上布裙朝外奔去。
客栈本就脆弱不堪的门被她大力推开,晃荡后更加显得摇摇欲坠。
宴绥听见动静走出房门,见她一脸急色,心中已有几分论断,“殿下不可,长安是非多,万不能再回头了。”
“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嘉回朝他跑去,忙问道:“你既然知道那三人不安好心,为何不告诉我?若我没有发现,你便要一直瞒着我吗?”
宴绥低垂着头,没有回答。
嘉回走近两步,又说:“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冲着我与阿嫂去的,我一旦不在,阿嫂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这让我如何能安心上路。”
毕竟对于她来说,圣上,太子,太子妃都是不可撼动的存在,没有什么比他们的安危来得更重要,哪怕是她自己。
宴绥也纠结了,他的确存了私心,不想让嘉回去趟那场浑水,两人好不容易走到洛阳。如若重回长安,定是没有机会再出皇宫。往后如何,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就算是太子元漾求情,恐怕圣上也难以收回成命。
“太子妃身边宫人无数,普通人根本难以接近,更何况还有羽林军日日值守,就凭那三人的功夫,想要谋害皇室中人,岂非是难于登天。”宴绥深吸一口气,后退半步道:“殿下只是一路风尘,有些胡思乱想了,眼看的不一定为真……”
他不想让嘉回涉险,对于他来说,太子妃如何并不重要,长安如何也不重要。
宴绥在乎的只有嘉回的安全,他唯一的使命就是把她护送到江宁,别的恕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