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想起来了。”嘉回一脸喜出望外,直嚷嚷道:“还有那个崂山道士,就是他害得阿耶最后不得善终,要是不把此人捉住,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她说完一个起身,拳头用力敲响桌面,愤然之色溢于言表。
元漾一把把她拽回凳上,不甚在意地说道:“这天底下道观庙宇数不胜数,光是喊得出名号的道士就有上百人,更不要说其他的细支末流了,你能上哪儿捉去。”
“那就不管了是吗。”嘉回似乎有点不太相信他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而后眼睁睁地看着阿耶步入歧途,把江山拱手让人。”
“你这丫头,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元漾扶额,叹息道:“我们就从后往前推,圣上沉迷于丹药,起因乃是那个臭道士的蛊惑,而道士之所以能得到圣上如此大的信任,是因为他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就连宫中御医尚且都束手无策的重病,他以一枚丹药就能起死回生。”
这车轱辘话转得又回到了嘉回这儿,她听得直皱眉头,打断道:“这我知道,阿兄你说重点。”
元漾被她催着没法,才又继续道:“你我皆知圣上病情蹊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节骨眼上,道士揭榜入宫,究竟是顺巧还是人为。”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为之,先是从宫里入手,陷害阿耶于病榻,再随便安插一个号称有灵丹妙药可解百病的高人入宫,如此里应外合,最终逼得阿耶步入那生不如死的境地。”嘉回粗略回想了一下梦境的前因始末,发现这一切似乎巧合得不同寻常,她还来不及再细想,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元漾也只能这样猜测,他先是点点头又接着摇摇头,说:“这背后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已经不用多说,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哪一点?”嘉回见他神情凝重,也跟着凑近了问道。
“他们是如何把手伸到前朝、后宫乃至整个民间的,如此复杂繁琐的一个布局,没有十年以上的潜心谋划是不可能完成的,而且还要做到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全身而退,此等心机与谋略,当真是非常人所能为。”毕竟按照翊王往日深居简出,不喜露面的低调做派,他着实难以参与到其中,并且还要背负上篡位弑父的千古骂名,多少有些让人唏嘘。
“人们对于权利的欲望永远超越权利本身,阿兄,你我一出生皆是满堂富贵,身份地位也是妙不可言,自然体会不到他人的苦楚。翊王虽为长子,但却只能终身俯首称臣,他既不甘心,又怎么会让你好过。我想,这背后的一切,他们或许从很早之前便已经计划好了,魏卿则的出现,还有我的婚事,不过都只是其中的一个加速点而已。”
“我们也许不知不觉间,早已走入了他人编织的兜网中。”
嘉回平和冷静地讲述完了所有心中猜想,总算能安心地舒一口气,折磨了她快三个月的梦魇,暂时先告一段落,往后的日子便可算作是重新来过吧。
她既不为官,也没有亲信近臣,当然没有能力去与翊王对抗,而是选择把这一切前因后果告诉太子元漾,便是得了一块永久的护身符,至少以后结局会比梦中好,她也算是满足了。
元漾看出了嘉回的那点子小心思,忍不住挫败道:“在你眼里,我就这般无可作用,虽说我平日里不大争权夺势,但也并非毫无作为的吧。”
嘉回被他说红了脸,讪讪笑道:“怎会呢,阿兄你在我眼里最是足智多谋了,不过区区一个翊王,哪能比得过你老谋深算,以前我们输在识人不善,这次便可赢他个措手不及。”
她急急匆匆站起身就要往外跑,边回头还朝里给元漾打气道:“阿兄你加油啊,别叫我白做梦添堵了,我这往后的幸福日子可全靠您嘞。”
“你这丫头……”眼看着她推门跑的无影无踪,元漾也摇摇头,轻笑道:“我还等着你折磨我一辈子呢,你要是死了,谁还来烦我。”
——
宴绥凭着记忆来到长安西市的崇化坊,跟街坊邻居打听了一下我朝的新科状元,便顺利摸到了魏卿则的住宅处。
朱红色大门隐藏在巷子靠后的位置,与周边普通住户不同,门前不仅立有左右两尊石狮子,还挂个一副圣上亲赐的匾额,上面郎朗撰写了几个大字——瑞气盈堂,由此可见这家主人的身份与荣耀。
宴绥叩响门扉,不一会从里探出个圆脸小厮,低声询问来者何人。
“我乃平宁公主近身侍卫,奉公主之命招贵府大人进宫叙话,劳烦代为通传。”宴绥主动道明缘由。
小厮听是宫中之人,脸色顿时一变。
他不敢怠慢,忙道了句“大人稍等”就闪身进府,向主人家报喜去了。
接着便是一阵好等,就在宴绥百无聊赖,已经逐渐丧失耐心之时,魏卿则才堪堪露了面。
“宴大人亲临,当真令寒舍蓬荜生辉。”某人虽姗姗来迟,但这客套话却早早传到了宴绥耳朵里。
宴绥没有接他的话,一瓢冷水直接道:“我没进屋,恕在下眼拙,看不出来贵府有何处被我增添上了光辉。”
“大人说笑了。”魏卿则摸了摸鼻尖,仿佛已经习惯了宴绥的冷言冷语,丝毫不甚在意地问道:“府上下人已经备好车马,大人可愿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