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岘那头还没有消息,李明琅等得心焦,秀气的眉微微蹙着。
“当家这般担心杨岘,在下要吃味了。”谢钰调笑。
李明琅嗔他一眼:“他是你师弟,你不担心?再说了,我担心他,又与你何干?”
哪有人把吃醋摆在明面上的?明显是在拿她打趣。
谢钰拨弄她颈后的碎发,在指节上绕圈,安慰道:“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就听得雕花木窗传来笃笃两声。谢钰抬抬下巴,让李明琅去看看。
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李明琅嘀咕着,抬脚去开窗。
下一瞬,一团黑影扑到她脸上,扑扇的羽翼猛然拍过头顶,利爪在丁香圆领袍上勾出几道丝。
李明琅哎哟一声捂住脑袋,被吓到蹲在地上。
等她扭头去,看到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鸟踩着谢钰小臂,对她傲然睥睨,不由心头火起。
“你养的鹰?”李明琅叉腰,两步跑到榻边,眼睛盯着黑羽猛禽打转,“这尾巴毛生得不错,拔光了给我做鸡毛掸子……哎!你敢啄我?!”
谢钰捂住鸟儿的眼睛,笑道:“这是海东青。它从小养在我身边,听得懂人话。”
随后,又戳一戳黑鸟的脑袋说:“这位姑娘是你家郡王妃,警醒着点,别得罪她,否则她气急了要拔你的毛做辣子鸡,我也救不了你。”
通体黝黑的海东青品相奇异,颇有几分灵性。听完谢钰的话后,傲慢地扫李明琅一眼,而后凑过去,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杨岘让你回来报信?”谢钰问它。
海东青点点头,发出介于咕和嘎之间的啼鸣。
李明琅瞧他们一人一鸟,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真能听懂彼此的意思,大为惊奇,看海东青的眼神愈发热烈。
她不是困囿于后院,喜欢女红和琴棋书画的女子。她喜欢利弩、宝剑,喜欢鲜衣怒马。偌大一只海东青对她的吸引力,无异于“号钟”之于伯牙,“绿绮”之于司马相如。
见她眼巴巴看着的模样着实可爱,谢钰闷笑一声,胳膊一抬,让海东青飞入她怀里。
李明琅手忙脚乱抱住,爱惜地抚摸海东青的翎羽。
“当家想要,就送给你。”
李明琅眼馋,咽一口唾沫:“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只要当家不再提解除婚约一事,我的便是你的,包括这只海东青,还有那匹乌鸦马……”
“你少拿这些勾引我。”李明琅跟丢烫手山芋似的把海东青抛回给谢钰,“它都说了些什么?”
“?”海东青拍拍翅膀,飞身站在山水挂屏上,垂下小脑袋梳理羽毛。
“杨岘没留信,单独放它回来,说明一切在按计划进行。”谢钰道,“他们先行一步,回临州带上账本,待我们回京城会合,一切就能了结了。如今只差最后一步……”
“从昆城全身而退。”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钱公公吊得又长又尖的嗓音:“王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咱家殿下说您也受了伤,不在府上休养几日么?……哎哎,老奴不敢,王爷快请进,老奴这就去禀告!”
李明琅霍然起身,焦急看向谢钰。
可滇西王已然走到院门口,驿站的院落又没有后门,她能躲到哪儿去?
谢钰啧了声,滇西王乃习武之人,无论李明琅在屋里何处藏身,都能被轻易听出不对劲,如果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他们没时间多想,滇西王已走到厢房门前。
钱公公吊着嗓子道:“滇西王驾到——”
滇西王昂首阔步走进里间厢房,虽是王府特意为谢钰安排的驿站,但屋内早已焕然一新,就连脚下踩的地毯都分外柔软,仙鹤花纹的眼珠子都勾着珊瑚珠子。
他冷哂一声,心想,不愧是京城来的公子哥,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被花刺扎到手都得悲春伤秋一回,如今受了重伤,回头对定亲王妃还不知道该怎么哭呢。
“贤侄,伤口包扎好了么?”滇西王走到近前,衣摆一挥,坐到钱公公搬来的官帽椅上。
纵然看不上谢钰的奢靡行事,滇西王眼中的担忧也没有少半分。
谢钰面无血色,跟一只抽去筋骨的白龙似的,倚在迎枕边,病歪歪地叹一口气。
“难为王叔,受了伤还要来看望小侄。”
滇西王眼皮一挤,硬挤出两撇泪光,握住谢钰的手说:“贤侄因我而身受重伤,老夫于心有愧啊!”
侧窗开了一条缝,若有似无地吹来寒意。
“贤侄屋里的窗子怎么不关好?唉,这可不行,着凉发热了可如何是好?”
谢钰眉梢一跳,忙拉住滇西王,牵扯到伤口,不禁面色惨白,咳嗽了几声。
“王叔莫恼,钱公公特意留了条窗缝,免得银丝碳烧到后半夜闷得慌。”
银丝碳是京里的稀罕物件,滇西王府上也不是人人都烧得起的,谢钰却能说烧就烧一晚上,足见其奢侈淫靡。
滇西王面上不显,心里却愈发看不惯谢钰,哪怕谢钰向他保证,回京后会请皇城司派高手来,彻查遇刺一事,他都没放在心上。
皇城司乃天子耳目京城,哪里是谢钰一介小小郡王能使唤得动的?
“贤侄不必忧心,此事本王已有了眉目。”
“哦?”谢钰挑眉。
另一边厢,李明琅蹲在后窗下,屏住呼吸,一蹭一蹭地往外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