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查查其他同党,免得像宫里某些未能斩草除根的野花一样,春风吹又生。”
眼看着明帝倒了杯葡萄酒要给花染成红色,太后一筷子将桌上的玩意儿夹走,像无数次摧毁他心爱的玩具一样,在手心里捏成烂泥。
“……儿臣明白。”
只不过这一次明帝既不伤心,也不恼怒,只是似笑非笑地朝太后点了点头。
不用太后提醒,他也绝不允许任何知晓他秘密的人活着离开皇宫。
彼时,他一声令下,侍卫们刀风凌冽,正要砍向那个装神弄鬼红衣女子的各大要害,却在空中受了什么无形的阻挠,震得手臂发麻,正要挥刀再砍,脑中嗡鸣骤起,似被棍子搅了脑浆,疼得纷纷缴械,哭爹喊娘。
而佯装尸体的女子则趁机“复活”,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倒退着远离,然后一头扎进密丛中,自此没了踪影。
明帝从没见过如此伤人于无形的武器,或者说是法术也不为过,还未从惊骇中缓过神来,还未想明白她是什么来历,转头却撞见了自投罗网的沈晏清。
接连来送死,真是个奇异的组合。
“敬禀天朝上国之君,我代万驹国特来恭贺圣上华诞。祈愿圣上之福祉,如空中骄阳,亘古不变,永镇乾坤,惠泽四野,使万民沐浴于浩荡皇恩。”
阶前走来一名身着胡服像安了钢筋铁肋的健硕男子,右手捂心,朝明帝行了万驹之礼,然后命手下奉上万驹特有的干果、香料与珠宝,以及早已牵入御马监的两百匹万驹骏马。
“传闻三王子才智过人,能谋善断,今日一见,竟还兼具如此魁梧之姿,真真是个文通武达的奇才也!”
明帝面上客套着请他入席就坐,眼睛却控制不住打量着呼延和的双腿,传闻中他遇袭受伤下身残废了才对,如今却身手比常人还要矫健。
面朝明帝,呼延和身子微侧,意味深长地握住他身旁坐着轮椅的女子的手,她脸色惨白地挣了挣,旋即又认命似地放弃了。
“圣上谬赞,臣不久前还是伤病缠身形容枯槁的药罐子,得亏定安人杰地灵,臣偶遇一神医,以断肢相接之术,使臣复长血肉,重新站起。”
满朝文武个个人精,怎会听不出呼延和是在含沙射影地提起二王子与他在定安遭遇不测之事,责难之意,溢于文辞。作为东道主,终究理亏,无一人胆敢驳斥,只能顺水推舟,陪着笑纷纷赞叹那莫须有的神医。
坐在高处的明帝与太后倒是看得清楚,轮椅女子虽是贵妇打扮,却是满脸沧桑,甚至在夏季薄而透的衣裳下,仍能辨出她两条小腿缺失,关节处还缠着厚重的纱布。二人差点信以为真,又思及女子瘦弱的腿绝不可能撑得住呼延和那副体魄,这才断了刚起的心思,装出一副憎恶鄙夷的模样。
“早听闻万驹人穷凶极虐,这呼延和哪怕流着一半的汉人之血,也改变不了他另一半的低劣本性。”
不知是有感而发,还是指桑骂槐,太后佯装饮酒,借着广袖遮挡,悄声评了一句,仅够明帝一人听到。见明帝脸色铁青,又适时岔开了话题。
“也不知乐知那丫头嫁过去会如何。她自己倒是不担心,日日往天穹殿里凑热闹。”
明帝饮尽杯中酒,瞥了眼滴酒不沾只捧着茶细品的康王,又扫一圈后宫女眷的席位,独不见方瑶镜。
“今日大典,怎不见她?是不想与康王父女团聚了吗?”
“她说今夜要在大典尾声时,为皇上带来压轴节目,为此她还亲自布置了舞台。这丫头还真讨人喜欢!”
“那儿臣可要翘首以……”
盼字还未出口,明帝却猝然顿住,双眼狠狠地瞪着大殿中央的鼓形舞台。
只见一队身着碧绿色衣裳的舞姬轻盈飘然登台。而在这群翠绿的倩影中,有一位领舞者格外引人注目,她身披一袭火红的舞裙——与昨夜女刺客一模一样的红舞裙,发髻上还挑衅地插了一朵曼珠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