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泰平客栈,忽然恢复了往日的宾客盈门,热闹了起来。
“几位客官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小店吃饭啊?臭豆腐吃腻啦?”
夏林蝉是个心眼儿小的,忍不住对那几个许久未来的老熟人打趣。
“哎哟,别提啦!今儿一早啊,至香居就因为拿粪水做臭豆腐被查封啦!”
像触了什么霉头般,食客们纷纷瘪嘴摇头翻白眼。
没想到叔叔偷偷往缿筒里投的匿名举报信,竟然真的能成为劈开权贵保护伞的利剑,夏林蝉有些不可置信:“至香居不是开在万驹人的地盘吗?王县令能愿意管?”
“自然是不乐意的,听说是沈大人无意发现了县衙缿筒里的匿名举报,这才带着人查封了至香居。”
“听说康王知晓后,也立刻派了一队人马过去接应,这回至香居要惨咯!康王再是个没权势的闲散王爷,也容不得这般戏耍!”
眨了眨眼,夏林蝉为自己一时的天真想法羞红了耳根,她逃亡这么多年,最应该知道没有天降正义,到头来还得是靠权贵打败权贵。不过,好歹就结果而言也算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夏掌柜,生意兴隆啊!”
遥听一声道喜,便见宋荀鹄峙鸾停、彬彬而至。不过两日未见,夏林蝉却惊奇地从宋荀一如既往的春风笑意中,捕捉到他眼底万般克制又情难自已的欢欣。
可惜夏林蝉的八卦之心很快被宋荀手中的推光漆盒吸引了去:“诶,宋掌柜!这又是什么宝贝啊?”
“沈兄今早特意拖我带给夏掌柜你的香囊与香粉。”
夏林蝉满心的期待都僵在了嘴角。
她死都忘不了她昨日是如何与她叔顶着一身污秽跑回家的,又是如何从头到脚搓洗过一遍又一遍,把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的,那场面简直比退猪毛还仔细。不仅如此,她还点了熏香,若一盏香炉是香烟袅袅意境幽远,那她连点五盏,便只能算浓烟滚滚狼烟四起。
害得查案归来的沈晏清以为她屋子失火,着急忙慌地踹门救人,却在香到窒息的浓雾中撞见了一丝不挂,不对,应该说浑身像挂了面糊般扑满了香粉的夏林蝉。
许是一时被烟熏坏了脑子,沈晏清脱口而出:“你是要下油锅么?”
夏林蝉又羞又愤又委屈,和沈晏清说了缘故后,本以为能得两句安慰,却换来做事太过莽撞的斥责,气得她在被窝里抽噎到了下半夜。因这一茬,令近来本就窘迫的关系雪上加霜。夏林蝉甚至一大早不等沈晏清用饭,就将人轰了出去。
送什么不好,非要送香粉与香囊?是嫌她臭吗?
夏林蝉正恨得牙痒痒,便听闻门外响动,锵锵走进来八九个配刀戴剑的万驹人。
那些个万驹人齐齐往两侧排开,一高大挺拔的男子缓步迈进,悠然落座。
呼延和?!
他莫非是认出昨天在至香居的俩人了?
还是追查到匿名举报信是谁写的了?
夏林蝉心中打鼓,满手是汗地抓起手边的铜算盘,一副对方若要动手,就给他们脑门上蹦几颗铜珠再开溜的架势。而多少了解昨日之事的宋荀,也敛了笑容,如临大敌地挡在柜台前。
“咳咳咳咳……”
当狄琳呼哧带喘地奔至泰平客栈,想扯着嗓子来一句菜市口经典名句“刀下留人”时,却瞧见内里十来个人拼成一大桌,还一副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的融融乐景,当即被口水呛得死去活来。
见到狄琳,呼延和似乎并不意外,反而招呼她一并入座。
抬起脚,踏在熟悉的门槛上,狄琳忽而想起这是她假死后第一次进泰平客栈,竟莫名拘束起来。
“方才草民街上闲逛,恰好经过这儿,想讨杯茶解渴来着!殊不知三王子也在。”
小心绕过那些正胡吃海塞的带刀随从,狄琳挤着笑于呼延和身侧的空位坐下,飞快扫了眼坐在对面的夏林蝉与宋荀,未发现他们有被打或被捆的迹象,微微放了心。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凝冬馆的东西本王吃腻了,出来打打牙祭,没想到这临街小店,竟也五味俱全。”
呼延和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给狄琳拿来了新碗筷。
“三王子过奖了,有您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才是。”
看着杀人泼粪、狼狈为奸的二人组,夏林蝉恨不得当场抄了桌子,可惮于权势,只能不冷不热地阴阳怪气。
“今日还能有机会与先生和两位掌柜再叙当日梨园之谊,倒是更添滋味了。”呼延和故作亲昵地把一只胳膊搭在狄琳的肩头,眼却瞥向宋荀,“听闻宋掌柜时常去先生家做客,想必也对话本戏文多有醉心!”
言既毕,微妙的神色在座上三人的脸上此消彼长地流转。
狄琳蓦地绷紧了后背,冷汗一颗颗顺着脊背的伤口滑下,如蚂蚁啃啮。
不知道呼延和是还在怀疑她与主角团私下往来导致至香居被查封,还是……猜到了她与宋荀的感情纠葛。不论哪一个,都很麻烦……
而才知晓宋掌柜与奸佞小人有私交的夏林蝉,则不可置信地朝宋荀求证。可后者目无旁视,径直瞪着搂着狄琳肩头的那只大手,眼底无波,却又像在酝酿着什么。
“都说人生如戏,在下所遇难解之惑,常在先生的戏文话本中获得点拨,故而难掩钦敬之忱,对先生多有叨扰,让三王子见笑了。”
宋荀的话令狄琳与夏林蝉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而呼延和笑意更深,举着碗要与他们敬酒。
在历经了几轮你来我往、传杯换盏的假情假意后,全程提心吊胆的狄琳几乎耐心耗尽,恨不得揪着呼延和的领子问:“有什么阴招能不能快点使出来!老娘都快喝到水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