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看见宋荀的失落,不敢往桥下张望,可那盏盏河灯却偏要在廊桥檐内投来熠熠流光,将檐顶的牛郎织女图、白蛇许仙图,一个个游转照亮。
心烦意乱地行至桥中央,狄琳终于忍不住扒着栏杆往下看。
岸上已无人,水面徒余几盏即将燃尽的河灯正无风而动地往周边扩散,隐隐照出水中一个模糊的身影。
“宋荀你干什么?!”
狄琳被吓得酒全醒了,在桥上冲着宋荀大喊着。
而水中人却充耳不闻地随着河灯越走越远。
狄琳心下发慌,一边喊着救人,一边着急忙慌地往回跑。待她踉踉跄跄地重返岸边,水已没过宋荀的胸口。
“寻短见有个屁用!你他妈给我回来!”
她又急又怕地吼着,正要咬牙跳进水里,却见宋荀顿在水中,不再往前。
以为劝说有戏,狄琳忙放轻了语调,小心翼翼地哄骗着:“你不是想知道她的事吗?我都告诉你!”
水中的宋荀终于转过身来,手中还捧着一盏河灯——正是狄琳方才恣意涂改的那盏。
“原来,她真名叫狄琳。”
夜幕中陡然升起几朵烟花,在一声声爆裂中绽成漫天星斗。星如雨落,洒向河面,与那些河灯一同照亮了宋荀如获至宝的雀跃。
狄琳怔住。
他一个不会水性的跑进河里,不是为了寻死,只是为了追回写着她真名的河灯?
九枝擎烛灿繁星,水中人与岸上人都不觉举目而望,似乎都想起了他们定情之夜的烟花也如此绚烂。无奈物是人非。
狄琳一路搀着喝醉的落汤鸡回他的荀香小铺。
翻了宋荀衣兜半晌,都找不着香铺正门的钥匙。正想狠心将他撇下,反正他宋大善人声名在外,多得是热心群众愿意照顾他。
“往后门走。”
俯在狄琳肩头的宋荀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后门不也是上锁的么?”
“原是有的,后来又拆了。”
狄琳愣了愣,脚下忽而重若千斤挪不动一步,直到宋荀打了几声喷嚏,她才拉着他又绕到了后院。
再见那扇院门,门上早已没了血迹,只残存一道深深的刀痕,曾经门内的重重锁链也不知作何去处。狄琳迟疑几许,终是吱呀将它推开。院中景致依旧,仍是凉棚躺椅与满地的晾晒花瓣,却无由苍凉了不少。
无心多想,扶着宋荀进了卧室,胡乱地扒了他的上衣,将他扔进床榻,裹上被子,便觉大功告成,拔腿要跑。
她怕再停留即使一会儿,屋里铺天盖地的藿香味,就要令她想起某些不该记起的往事。
“你说我今晚会梦到她吗?”
临走前,本以为已经睡着的宋荀突然拽住她的衣袖。
“会会会!不然那么多河灯不是白放了吗?”
狄琳边不耐烦地敷衍着,边试图抽回袖子,却忽闻一声“狄琳”,当即心间一悸,瞪着还闭眼躺在床上的宋荀,僵在原地。
“那我梦里就用这个名字唤唤她,不知道她会作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