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碗,沈晏清借着喝汤挡住了他忧虑之色,定安国禁止私开盐铁,若开采金石一事为真,康王势必难逃干系。而此事可大可小,全凭圣心裁定,若因此获了重罪,朝中风向怕是又将大变。
宋荀也默不作声地动了几筷子,他则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康王在针对梧迹阁做出清剿行动时,最先是从青寒山附近的据点下手。
看来他有必要借沈晏清之力,查清康王在山中到底开采何物,有何用途,以此反击与制衡。
“诶,小王爷和瑶镜不就是在青寒山的溶洞口遇险的吗?他们说不定看到了什么?”
夏林蝉自认为的灵机一动,却令沈与宋同时担忧起了方瑶镜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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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康王府的冰苑看台上,方瑶镜顺着小王爷手指的方向,望向微微泛白的冻湖,一脸迷茫。
“冻湖化了呀!”小王爷把手里的一个青瓷杯子扔过去,光洁如镜的湖面被圈圈涟漪打破,“你可能不记得了,往年多热的天气冻湖仍旧冻得梆硬,你这一来,它就化了!一定是被你的温柔融化的!”
哪怕方瑶镜失忆,也绝不会被这强行绑定的因果,与俗不可耐的情话打动。但客套话该说还是得说。
“民女何德何能,定是上天感于小王爷大难不死吉人天相而作的祥瑞。”
那日钮祜禄悄悄告诫自己注意安危,方瑶镜虽纳闷为何一个大男人能发出女声,且这女声莫名熟悉却怎么也忆不起来,但在性命安危面前,她还是暂时放下疑惑。任由小王爷一日三餐、饭前便后地黏着自己,甚至常常让小王爷屏退侍从,她以身为拐,搀着王爷两人三腿地满大园子瞎逛。
昔日高岭之花,如今殷勤在侧,小王爷自然很难不误会地又动了心思。
“瑶镜,”小王爷端起茶杯又放下,抓耳挠腮地开口,“经过这么些天,你应该能察觉到我对你的心意吧……”
“小王爷,我……”
话中虽无“未婚夫”三个字,仍叫方瑶镜应激地起了身鸡皮疙瘩。正想着用什么法子能脱身又不伤对方面子。
“你放心,我爹同意了!我告诉他,那天在青寒山是你舍命救了我!我康王府向来有情有义,绝不会委屈救命恩人委身做妾,必定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地做我的王妃!”
方瑶镜还没从“舍命救人”中产生代入感,又被“明媒正娶”吓了一跳,精心考虑的话语被冻在了舌尖。
她分明要拒绝的。
虽然她失忆了半年,不知道自己与小王爷到底有几多真情几多假意,但她了解自己。她清楚地知道以她的出身与被退婚的经历,顶多做个侧室,纵然得宠一时,也难逃被后来的正牌王妃倾轧折磨的凄凉晚景。这与她追求不被他人摆布的人上人的生活,相背而驰。
可面前的阻碍,居然就这么消失了——她能堂堂正正地成为王妃了。
她钻营算计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面对唾手可得的幸福,方瑶镜竟恍惚起来,甚至没等小王爷“试毒”,就先喝了一杯茶水。
见对方不像以前那般果断拒绝,小王爷强按着心中欢喜,无比郑重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金光闪烁的孔雀尾羽。
“还记得这个吗?当时我说要给你抓孔雀,用它们的羽毛织就的雀金裘,给你作世上最美的嫁衣。我已命人四处搜寻孔雀,等我俩痊愈了,你就能穿着雀金裘嫁衣,做我的王妃了!”
孔雀尾羽托着炽热的诺言,沉甸甸地烙在方瑶镜的手上,烫得她的心怦然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