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翠盖红缨雕花马车,在细细复疏疏的小雨中,不急不缓地行驶着。
“青寒山果真塌了!”
一个骑马侍从从反方向疾驰而来,停在了马车的小窗边低语。
帘子掀起了一角,传出车内人毫不意外且慵懒的声音:“嗯,交代你们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手下已根据您的吩咐,事先转移了山中那些人,之后又在山崩时,打着康王的名义进行救援。”
“干得不错。”
车帘重新垂下,马车内的三王子显得心情愉悦,从冰鉴中摘了颗冰镇葡萄,慢悠悠地撕着嫩绿的葡萄皮,然后玩味地看着坐在对面却神游物外的狄琳。
“看来我是捡到宝了,你不仅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有些谋略手段,这回康王把柄在手,不得不与我为伍。说吧,要什么奖赏?”
“三王子当日不杀之恩对在下已是莫大的赏赐!哪里敢再奢望……嗯!”
一颗水当当的剥了皮的葡萄,不由分说塞进了狄琳的嘴里,汁水在她嘴里爆开,酸得她双眉乱舞。
“别玩客套。”
狄琳把“那能不能把葡萄籽吐你脸上?”咽了回去,换成了“我想置办所宅子!不用太大,清静点就行!”
她既遭不住处处是监视与守卫的凝冬馆,又不喜欢是个人都能闯进来的梨园,更不能搬进张如画家中让人说她闲话,因此迫不及待地想买一处宅院。
“没问题。”
三王子心满意足地侧卧了回去,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在冰鉴里转了一圈,跳过那串绿葡萄,捡了颗红到发黑的杨梅扔进嘴里。
“说起来,怎么就见着沈晏清和夏林蝉离开梨园,另一个叫宋荀的呢?”
听到宋荀的名字,狄琳的假胡子不自然地颤了颤。
彼时彼刻。
狄琳正与宋荀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待到云销雨霁时,门锁突然打开,狄琳才从那情天孽海的余温中幡然清醒,随即发现自己竟在宋荀的肩头留了一枚牙印,忙不迭替他系上了衣带,此地无银地遮掩着。
“先生,沈大人他们劈了门,离开了。三王子也备了马车在等你。”
大概是从小从春宫图堆里长大的,张如画撞到屋内香艳之景,也淡定地视若无睹。
狄琳重新贴好假面,感叹自己当真是色欲熏心了,连隔壁沈晏清劈了门都不得而知。同时也意识到张如画暗中做的手脚。
“门是你锁的?药也是你换的?”
“我只是不愿你因心病再消瘦下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我……”
狄琳被张如画的脑回路搞得哭笑不得:“所以你是想让我们一睡泯恩仇?你就不怕隔壁沈晏清提早离开,坏了大事吗?”
“我早已在你的房间洒满了酒,他若是提早离开,我便点火。到时再借口你在屋里,以沈大人的秉性,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不做智囊可惜了。”憋了半晌骂不出一句,狄琳只能提裤子走人,临行前还是忍不住回头交代了一句,“别让宋荀知道。”
马车上了山路,狄琳臀下虽有软塌垫着,也架不住山路颠簸,后腰狠狠地酸痛起来,可面上还得装作风轻云淡。
“哦,那个宋荀宋掌柜啊,他在看完《嫦娥奔月》之后,找我讨论来着呢,没想到中暑昏过去了,这会儿估计还在梨园睡着呢!”
视线落在狄琳脖子的一处痕迹上,三王子被杨梅染红的血唇扬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
老王爷带着一队人马,策马疾驰至青寒山附近的一处平地上。
便见往日巍峨耸立的青寒山,似被拦腰截断,崩塌的山崖横七竖八地更迭堆聚着。而离他们不远处,沈晏清正与几名侍卫各自背着伤员,送进的一个临时搭起的草棚里。草棚里夏林蝉对着浑身是血、哀嚎不断的十来个伤员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马车旁的三王子也对手下人员进行调度。
不曾想青寒山会塌,更未料有人比自己来得更早,老王爷捋了捋长髯:“这些是……哪来的伤患?”
“王爷,我们是住在青寒山山脚下的村民,方才田里干活儿时被青寒山坍塌的落石砸中。多亏了老王爷您的一支护卫队及时赶到,才捡回性命。”
一名伤得不重的老伯想跪下谢恩,被老王爷及时搀了回去。